她需要重新审视所有的信息，从父亲和严程的早年关系入手。
她走到档案柜前，开始翻找父亲留下的早期商业文件和个人日志。父亲有记录的习惯，或许里面会留下一些关于严程的蛛丝马迹。
时间在寂静的翻阅中流逝。夜色渐深，整栋大楼几乎空无一人。
终于，在一本泛黄的、记录着父亲早年创业心得的笔记本扉页，她看到了一行父亲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与程理念之差，犹如鸿鹄与燕雀，终难同路。惜哉，痛哉！」
理念之差？父亲和严程之间，不仅仅是商业竞争，还有理念上的根本分歧？这分歧严重到让父亲用“鸿鹄与燕雀”来形容，甚至感到“痛”心？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敲门，没有预警。
钱昕昕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纪煜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身影融在门廊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是蕴藏着无尽风暴的深海，直直地、复杂地看向她。
他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牛皮纸文件袋——和钱昕昕收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钱昕昕保持着抬头翻看日记的姿势，手指还捏着那泛黄的纸页，全身的血液却像是瞬间涌向了心脏，又猛地冻结，让她僵在原地，无法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纪煜。
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吗？
他手里拿着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文件袋，又是什么意思？他也收到了匿名照片？
无数个问题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里炸开，却一个也问不出口。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从门口的阴影里走进来，走向她。
办公室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略显疲惫的眉眼和紧绷的下颌线。他的脸色不算好看，眼底带着血丝，但那种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糅合了沉重、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他在办公桌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她手中那本泛黄的日记本，又落在她苍白失措的脸上，最后，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轻轻放在了桌面上，推到她面前。
“看来，不止你一个人收到了‘礼物’。”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不再是电话里那种冰冷的平静，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近乎疲惫的嘲讽。
钱昕昕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文件袋，又迅速抬眸看向他，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羞愧、尴尬、紧张、还有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纪煜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钱昕昕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放下日记本，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那个文件袋。很轻，和她收到的一样。
她拆开，里面果然也是一沓照片。
她一张张翻看，越看，心越沉，也越冷。
照片的内容和她收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父亲钱裴和那个戴着红色蝎子手表的男人（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严程）在不同场合的会面、交谈，甚至最后那张在车库激烈争吵的照片，也赫然在列！
唯一的区别是，在她收到的那套照片里，最后一张定格在严程阴鸷冷笑地盯着父亲离开的背影。而在纪煜收到的这套里，紧接着还有一张——是父亲离开后，从车库另一个阴影的角落里，走出来另一个人的模糊侧影！
那个人穿着深色风衣，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身形和隐约露出的下颌线条……
钱昕昕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侧影……她有种模糊的熟悉感！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姿态，那感觉……
她猛地抬头看向纪煜。
纪煜的目光也正落在那张照片上，眼神冰冷而锐利，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多出来的“惊喜”。
“看来，发照片的人，很懂得因人制宜。”纪煜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给你的版本，指向性明确，生怕你看不懂。给我的版本……则多了点意味深长的‘添头’，是想暗示我什么？还是想让我怀疑什么？”
他的分析冷静而一针见血。
这个多出来的模糊侧影，出现在父亲和严程争吵之后，时机微妙。
是想暗示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想将祸水引向另一个方向，继续搅混水？
但无论如何，这至少证明了一点：发送照片的人，目的绝不单纯，而且对她和纪煜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各自的软肋了如指掌！他（她）在精准地投放鱼饵，试图操纵他们两人的思想和行为！
“你……什么时候收到的？”钱昕昕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
“今天下午。和你通完电话之后。”纪煜回答，目光重新回到她脸上，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失望，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审视和探究，“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安静地‘需要时间’。”
钱昕昕的心脏因为他的话而微微抽紧。他提到了“我们”。虽然语气依旧疏离，但至少……他似乎不再将她完全隔绝在外。
是因为这些照片？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成了被算计的一环？
“我……”钱昕昕张了张嘴，巨大的羞愧感再次涌上心头，让她难以启齿，但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对不起，纪煜……我……我被那些假证据蒙蔽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