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夜,风如刀割。
暴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天地间一片混沌,唯有医疗帐篷内一盏孤灯摇曳,映照出苏倾月苍白却坚定的侧脸。
她跪坐在病榻前,脊背笔直如松,素白衣裙早已被雪水浸透,紧贴肌肤,冷得几乎结冰。
可她的手稳得惊人,指尖银针轻颤,仿佛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
昨夜昏迷后短暂苏醒,她已彻底理清这“寒脉症”的本质——不是寻常风寒,也不是普通中毒,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生物毒素与人体免疫系统共生形成的“活体寄生链”。
它潜伏于经络深处,借宿主生命力反向进化,一旦爆发,顷刻间便可冻结五脏六腑,断绝生机。
常规疗法无效,西医束手无策。
唯一的破解之法,是“气血共感”——以施术者自身气血为引,逆流而上,直击寄生链的核心节点。
代价却是心脏负荷超载,稍有不慎,便会心衰猝死。
林教授站在一旁,老眼通红,声音沙哑:“倾月,不能再试了!你已经连续施针四人,气血几近枯竭!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苏倾月没回头,只是将那枚晶玉徽章轻轻按在心口,裂痕纵横的玉石贴着皮肤,竟传来一丝温润的脉动,像是回应她的心跳。
她唇角微扬,笑意清淡如雪:“可他们还在等我。”
话音落下,她闭目凝神,下一瞬,体内沉寂的“心域”轰然开启!
刹那间,奇经八脉如星河点亮,淡金色的光流自丹田奔涌而出,顺着经络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眼瞳泛起一层极淡的金芒,仿佛能看穿血肉,直视生命最深层的律动。
经络显影,开启。
银针在她指间跃动,如同星辰坠入凡尘,每一根都承载着她燃烧的生命力。
第一针,落鸠尾。
患者胸口猛地一震,原本青紫的皮肤竟泛起一丝血色。
第二针,破中枢。
四肢僵硬如铁的肌肉开始轻微抽搐,黑色黏液自七窍缓缓渗出。
第三针,刺命门。
“咳——!”一声剧烈咳嗽撕裂寂静,患者猛然睁开眼,呼吸粗重却有力,体温迅速回升!
林教授浑身颤抖,手中的记录本几乎拿不稳,声音哽咽:“这不是治疗……这是用命换命啊……”
苏倾月额角渗出冷汗,唇色发白,指尖微微发颤。
她知道,自己的心脏正在超负荷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有钢针在刺穿心肌。
可她不能停。
还有三人未救。
还有第七名士兵,躺在最角落的担架上,呼吸微弱如游丝,命悬一线。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挑针。
就在这时,百里之外,傅氏临时指挥中心。
巨大的卫星监控屏上,清晰显示着高原营地的实时画面。
傅司寒立于屏幕前,黑西装未解,领带松了一半,眉宇间压着风暴般的冷意。
耳机中突然传来警报声:“报告傅总,周明远调动边防武警,已封锁三号补给通道!理由是‘未经申报的药材运输涉嫌走私’,正在扣押车队!”
“冰髓草”是唯一能中和“寒脉症”毒素的药引,若无法送达,所有治疗都将前功尽弃。
傅司寒眸光骤冷,指尖在通讯器上重重一按,拨通军区最高联络频道。
电话接通,他声音低沉却如利刃出鞘:“傅氏名下三架运输机,十分钟后强行降落滇南A7空域。若有人拦截——”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杀意凛然,“后果,由你承担。”
挂断电话,他转身大步走向直升机坪。风雪扑面,他却恍若未觉。
与此同时,绝壁之上。
老药农带着五名采药人,正攀附在千仞冰崖之间。
寒风卷雪,脚下是万丈深渊,牦牛背上捆着最后一匹“冰髓草”,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走!快走!”老人嘶吼着,脸上沟壑纵横,眼中却燃着不屈的火,“苏家姑娘在等药!不能让她白拼!”
雪崩在远处轰然响起,大地震颤,但他们没有退。
因为他们知道,那一根根银针背后,是一个女孩用自己的命,在换他们的命。
帐篷内,时间仿佛凝固。
苏倾月已连续施针六小时,晶玉徽章上的裂纹蔓延至掌心,渗出的温热液体与她的血液悄然融合,在皮肤下形成微弱却持续的光流,如同生命之河在逆流燃烧。
她猛然睁眼——
“气血共感”,升级!
刹那间,她感知到了什么。
每一名士兵体内毒素的游走轨迹,清晰如掌纹;每一个病灶的位置,精准如坐标。
她甚至能“听”到毒素在血液中蠕动的声音,像毒蛇在黑暗中爬行。
她抬手,银针如流星划过空气。
陆战守在身旁,眼神锐利如鹰,随时准备协助固定患者。
第五针落,第六针出。
患者的呼吸开始变得规律,肤色逐渐恢复。
还差最后一人。
还差第七针。
帐篷外,小北蹲在雪地里,手机镜头对准了里面的一幕,手指冻得发紫,却始终没有放下直播。
他声音颤抖,却带着滚烫的信念:“你们看到的每一根针,都是她在拿命换命。她是医生,是神医,更是……我们活着的希望。”
风雪呼啸,灯火摇曳。
苏倾月抬起手,最后一根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寒芒。
她凝神,聚气,指尖微动——
忽然,帐篷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撞击的冰冷声响。
紧接着,一声巨响!
厚重的帐篷门被狠狠踹开,狂风暴雪席卷而入,灯火剧烈晃动,几乎熄灭。
一道阴冷的声音穿透风雪,刺入耳膜:
“立即停止非法操作!你没有执业资格,这是谋杀!”风雪怒号,帐篷内一片死寂,唯有银针悬于半空,泛着冷月般的光。
周明远一脚踹开帐篷门的瞬间,寒流如鬼魅扑入,几乎吹灭那盏摇曳的孤灯。
他身后的督查组全副武装,执法仪红灯闪烁,口中喊着“依法调查”,脚步却在看到病床上那一排被救回的士兵时微微迟疑——他们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分明已脱离死境。
可周明远不能退。
他必须阻止她。
必须毁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乡下丫头”所创造的一切神话!
否则,他这些年对苏家资源的暗中侵蚀、与假千金苏婉柔背后的交易、甚至动用公权封锁补给线的罪证,都将随着她声望的攀升而暴露无遗!
“立即停止非法操作!”他厉声喝道,声音穿透风雪,“你没有执业资格!这不是救人,是谋杀!出了事谁负责?!”
没人回应他。
苏倾月依旧跪坐在第七名士兵身前,脊背挺直如剑,仿佛一尊不动明王。
她的指尖稳得不可思议,银针距命门穴仅毫厘之差,只要落下,便可斩断毒素最后的寄生链。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却冷得刺骨:
“你可以带走我。”
顿了顿,她眼也不抬,一字一句落下:
“但别碰他——针一离体,他就死。”
空气凝固。
周明远瞳孔骤缩,怒火轰然炸开。
他猛地伸手,竟真要去拔那根银针!
“住手!”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陆战一步踏出,军靴重重砸地,一身墨绿作战服裹着铁塔般的身躯,挡在床前。
他眸光如刀,死死锁定周明远,低沉嗓音带着血腥味:“动她一根手指,我让你走不出这个营区。”
周明远踉跄后退半步,脸色铁青:“你……你敢威胁国家干部?!”
“我不敢?”陆战冷笑,缓缓摘下战术手套,露出满手疤痕,“我敢拿命赌。你敢吗?”
话音未落,帐篷外脚步齐整响起。
咔、咔、咔——
一排医疗兵列队而立,肩并肩站在风雪中,无人下令,却自发形成人墙。
他们不言不语,目光如炬,直视督查组,沉默如山,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压迫。
小北跪坐在角落,手机镜头稳稳对准周明远的脸,声音颤抖却清晰:“全国都在看着你,副厅长。你拦的不是一场治疗——你拦的是七条命,是我们边防战士活着的希望。”
直播间人数瞬间突破千万,弹幕如潮水淹没屏幕:
【她跪着,也比谁都高】
【这哪是医生?这是神!】
【傅总呢?还不来接她回家!!】
就在这一刻——
苏倾月手腕轻转,最后一针,落下!
“嗤——”
银针入穴,无声无息。
下一瞬,士兵猛然睁眼,胸膛剧烈起伏,张口发出嘶哑却震天动地的呼喊:
“祖国万岁——!”
刹那间,整个营地沸腾!
医疗兵们红了眼眶,有人哽咽,有人敬礼,有人跪地痛哭。
风雪仿佛都为之一滞,天地间只剩下那一声呐喊,在高原上久久回荡。
而施针之人,却缓缓闭眼,身体向前倾倒。
就在她即将跌入冰冷雪地的刹那——
“砰!”
帐篷门再次被撞开!
一道玄色身影逆风而入,大氅翻飞如鹰翼,眉目冷峻如霜雪。
傅司寒大步走进来,眼神只落在她身上。
他一把将她抱起,动作极重,却又极轻,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她唇色发青,呼吸微弱,睫毛轻颤,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我说过……换我护你。”他声音沙哑,是从未有过的失控。
她在他怀里轻喘,指尖虚弱地勾住他领带,气若游丝:“别……让他们删视频……”
话音未落,她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热搜第一赫然浮现:
#那个跪着施针的女孩,治好了我们的英雄#
而千里之外,某豪华别墅内,周明远盯着不断弹出的问责消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文件上——那是一份刚拟好的《关于撤销苏倾月继承权的联合声明》。
他盯着屏幕上那张她跪地施针的照片,眼神阴鸷欲裂。
“苏倾月……你不会一直这么硬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