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漫过干涸的土地，泥土吸饱了水分，颜色由灰白转为深褐。李文站在城头，指尖还残留着罗盘传来的温热。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手掌缓缓从青铜器表面移开，那层微光随之隐去，如同退潮。
“这水，能养活一城人。”赤奴蹲下身，抓起一把湿泥，用力攥紧，水从指缝间挤出，“也能养活十城、百城。”
李文终于转身，目光扫过三人。云姬站得稍远，袖口沾着一点墨痕，显然是刚从绘图案前赶来。李守诚拄着木杖，呼吸比昨夜平稳了些，但眉心仍有一道压不下的褶皱。
“不止是养人。”李文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风都像是静了一瞬，“它证明了一件事——人力可以改天命。”
赤奴咧嘴笑了：“你什么时候说过要听天的？咱们一路过来，哪次不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可接下来的事，比治水难得多。”李文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边缘刻着断裂的星纹，“昨夜罗盘震动三次，每一次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虚空深处。那里有东西在回应我们。”
云姬眉头微动：“通道要开了？”
“不是要开。”李文将玉简放在石栏上，“是已经裂了一道缝。我能感觉到，另一边的世界在波动，像被什么力量搅乱了。”
李守诚低声道：“你是想……现在就开始？”
“不能再等。”李文抬头望向远处山脊，“西域已稳，江东归心，植物精灵能自耕自守，水脉体系无需日日盯着。这时候不动，等外敌压境再启程，就晚了。”
赤奴挠了挠头：“封神这事，我听不太懂。你是说，要让人成神？还是建个庙让人拜？”
“都不是。”李文摇头，“我要做的，是立一个秩序。诸天万界本为一体，却被打碎成无数碎片世界。有的世界灵气枯竭，有的妖魔横行，有的连火都不会用。而我们，要成为连接它们的中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是让人拜我为神，而是让规则回归。谁种田，谁得粮；谁守土，谁享安；谁通路，谁掌权。这才是真正的‘神’该做的事——定乾坤，明赏罚。”
云姬静静听着，忽然问：“那你打算怎么开始？”
“第一步，建封神台。”李文指向城北一片高地，“那里地脉汇聚，曾是古祭坛遗址，适合承接气运之力。我会以罗盘为核心，引动天地共鸣，打开第一条稳定的跨世界通道。”
“然后呢？”李守诚追问。
“然后，选人。”李文看向他，“叔祖，我想请您主持族中事务，继续推行屯田制，战俘编入农营，三年内务必让三郡粮仓堆满。这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将来接引其他世界的流民时，我们有饭可给。”
老人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只要不伤根本，我便替你守住后方。”
“赤奴。”李文转向他，“我要你带三千精骑巡边，不许主动出击，但若有异动——无论是人是兽，从哪个方向来，都要第一时间回报。特别留意北方雪线以北，那里最近出现了不该有的火光。”
赤奴站起身，拍了拍腰刀：“明白。有动静，我亲自来报。”
“至于你。”李文看向云姬，“封神台需要空间锚点，你得帮我确定三个最稳定的坐标位置。另外，把水络图的运行机制复制一份，改成通用模板。将来每打通一个世界，都要立刻布下基础网络。”
云姬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展开手中图卷，上面已标出三处红点：“我已经算过了。一处在城北祭坛正下方，一处在西岭断崖底部，最后一处在地下河交汇口。这三个地方，空间裂隙最薄，最容易打通。”
李文接过图卷细看，点了点头：“明日就开始动工。材料优先调用军械库的玄铁和灵石，工匠从科学院抽调，百姓自愿参与的，每日多发半斗米。”
赤奴忍不住问：“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引来麻烦？”
“早就有人盯上了。”李文收回图卷，神色微沉，“刚才你说的火光，不只是你们看到的。今晨哨兵送来密报，北方边境发现一支黑衣队伍，穿的是天机阁服饰，但佩剑样式却是失传已久的‘断命刃’——那是诸天叛军的标志。”
李守诚脸色变了：“他们竟然敢动手？”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李文语气平静，“他们知道我们要封神，所以必须赶在我们完成之前破坏一切。天机阁一直认为星图只能由他们掌控，不容他人染指。这次联合叛军南下，恐怕不只是试探。”
云姬低声问：“你有应对之策吗？”
“暂时按兵不动。”李文将罗盘重新握入手中，“让他们靠近，看清我们的实力。等封神台基座立起，第一道通道开启那一刻，他们会自己退回去——因为那时，我们就不只是守一方土地的运朝，而是真正能影响诸天格局的存在。”
赤奴握紧刀柄：“那我就等着他们来。来一个，杀一个；来十个，灭一队。”
“别急着打。”李文看了他一眼，“我们现在要的是震慑，不是厮杀。让边境守军亮出水脉防御阵，夜里点燃七星灯塔，把整个防线照得通明。让他们知道，这里不是荒蛮之地，而是有人类文明的中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飞奔而至，单膝跪地：“报！西岭斥候发现异常震动，持续整整一刻钟，地面裂开一道细缝，有青色雾气冒出！”
云姬立即上前：“是不是空间裂隙自发扩张？”
“不像。”士兵喘着气，“裂缝出现后，雾气里浮出几个字——‘逆命者死’。”
空气骤然凝固。
李守诚低声道：“这是警告。”
“也是挑衅。”李文却没有动怒，反而笑了笑，“他们怕了。越是威胁，越说明我们走对了路。”
赤奴咬牙：“要不要我去把那条缝炸了？”
“不用。”李文摆手，“留着。让百姓都知道，有人想阻止我们变强。但只要我们不停下脚步，他们再多诅咒也没用。”
云姬忽然抬头：“我建议加快进度。既然对方已经开始行动，我们就不能再按原计划慢慢来。今晚就可以先埋下第一块基石。”
“好。”李文点头，“你去准备材料，我和赤奴巡视一圈北线，顺便看看那些黑衣人到底藏在哪座山谷。”
李守诚拦住他：“你现在不能轻离主城。万一有诈……”
“正因为可能有诈，我才更要亲自走一趟。”李文整了整衣袍，“封神之路，本就是踏着威胁往前走的。躲，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怕了。”
他说完，迈步朝台阶走去。赤奴立刻跟上，云姬收起图卷，也快步前行。李守诚望着他们的背影，最终叹了口气，拄杖站在原地，目送三人身影消失在城门拐角。
风又吹了起来，卷起地上一片湿叶。李文走在最前，脚步稳定。他知道，从今天起，每一步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有人希望他倒下，有人等着他失败，但也有人，会因为他走出的这条路，第一次看见希望。
走到城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高台。那里很快就会竖起一座巨大的石台，铭刻着所有参与者的姓名。不是为了纪念胜利，而是为了告诉后来者——
这个世界，曾经有人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