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散，江风仍带着湿气吹过训练场。那名落水的战士刚被赤奴拉上岸，浑身滴水地站在岸边发抖。赤奴拍了他肩膀一下：“回去换衣服，半个时辰后继续练。”声音不高，却没人敢懈怠。
李文没再看下去。他转身离开高台，脚步沉稳地走向旗舰。云姬已在舱内等他，面前摊开一张泛黄的图卷，边缘有烧灼痕迹，中央一条蜿蜒水道贯穿南北，末端标着一个朱砂点。
“就是这里。”她手指轻点，“三支侦测队昨夜传回消息，西南荒海深处确有一处封闭水域，周围植被异常茂密，像是被什么力量长期遮蔽。”
李文点头，从腰间取下青铜罗盘放在玉案上。盘面微光流转，与地图上的水道渐渐呼应，发出低鸣。他闭眼片刻，再睁时眸色已沉：“可以出发了。”
天亮不久，三人便乘一艘小型飞舟离江入空。舟身由植物精灵编织而成，轻巧无声，穿云而行。赤奴坐在船尾，手一直按在刀柄上，目光扫视下方起伏的山林。云姬则闭目调息，指尖不时轻颤，似在感知某种无形波动。
飞行约两个时辰，前方地势骤降，一片浓雾笼罩的洼地出现在视野中。飞舟缓缓降落于外围高地，三人步行向前。
越靠近洼地，空气越沉。地面不再是松软泥土，而是坚硬如铁的黑石，缝隙间爬满暗绿色藤蔓。那些藤蔓粗如手臂，表面布满细刺，偶尔微微抽动，像在呼吸。
“不对劲。”赤奴低声道，“这地方……死得太干净。”
确实，四周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连风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李文取出罗盘，轻轻一旋。指针剧烈晃动几下，最终指向右侧一处塌陷的岩壁。那里半掩着一道石门，已被藤蔓层层缠绕，只露出一角刻纹。
“走。”他说。
三人靠近石门。藤蔓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接近，忽然绷紧，数根猛地甩出，直扑而来。赤奴拔刀横斩，刀锋切入藤身，黑汁喷溅而出，落在地上竟冒出白烟。他迅速后退一步，皱眉：“有毒。”
云姬抬手，掌心浮起一层淡银光膜，将剩余藤蔓弹开。她凝神感知片刻：“这些藤不是自然生长的，地下有东西在控制它们，像是某种阵法核心。”
李文蹲下身，用木剑挑起一段断裂的藤蔓仔细查看。表皮下隐约有脉络流动，如同活物血管。他忽然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小瓶清水，滴了一滴在断口上。液体刚接触黑汁，立刻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是活体封印。”他站起身，“这门后面的东西，被人刻意锁住。”
“那还进不进？”赤奴问。
“来都来了。”李文将罗盘贴在石门残角，注入一丝气运之力。盘面纹路亮起，与门上刻符产生共鸣，发出嗡鸣。片刻后，藤蔓缓缓松开，石门裂开一道窄缝。
三人鱼贯而入。
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墙壁布满古老铭文，笔画扭曲难辨。地面铺着石板，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轻微震动。越往里，光线越暗，直到完全漆黑。
云姬在掌心凝出一团柔和光球，照亮前方。突然，她停下脚步：“等等。”
话音未落，脚下石板猛地隆起。一块巨岩破地而出，迅速塑成一人形怪物——头如磐石，四肢粗壮，双眼燃着赤红火光。
石怪低吼一声，挥拳砸来。
赤奴反应极快，侧身挡在李文前面，举刀格挡。“铛”地一声，火星四溅，他被震退两步，虎口发麻。
“力气不小！”他啐了一口，再次迎上。
第二具石怪从另一侧地面钻出，直扑云姬。她身形未动，双手结印，空间瞬间折叠，那石怪凭空消失，下一瞬出现在头顶岩壁，重重撞碎，碎石纷落。
“它们靠地面生成。”云姬快速说道，“每次震动都会催生新的。”
李文站在后方，目光扫过四周墙壁和地面。他注意到所有石怪出现的位置，都集中在通道中央一条凸起的石脊附近。而那石脊的尽头，立着一根半人高的黑色石柱，表面刻满断裂符线。
“源头在那儿。”他说，指向石柱。
赤奴正与两具石怪周旋，听到这话猛劈一刀逼退对手，抽身跃回：“要毁它？”
“先牵制。”李文冷静道。
云姬立刻会意，双手展开，数道空间裂隙在石怪脚下浮现，短暂禁锢其行动。赤奴抓住时机，冲向石柱，举刀就要砍下。
可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的刹那，整条通道剧烈摇晃，更多石板炸裂，四具新生石怪同时破土而出，呈包围之势围住三人。
“太多了！”赤奴低喝。
李文却未慌乱。他盯着石柱表面那些断裂的符线，忽然想起罗盘刚才映射出的一组星位轨迹。他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上面是云姬昨夜绘制的星宿对照图，目光落在某个交汇点上。
“不是随便砍。”他抬头，“得敲对位置。”
“哪？”云姬问。
“柱子背面，第三道横纹偏左三分。”
云姬立刻施展空间挪移，将一具逼近的石怪甩向侧墙，同时为李文清出通路。赤奴怒吼一声，主动迎战其余三具，刀光纵横，硬生生撕开一条空隙。
李文趁机绕至石柱后方。他举起木剑，瞄准那处纹路，用力敲下。
“咚——”
一声闷响，如同钟鸣。
石柱猛然一震，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紧接着，所有石怪动作停滞，眼中红光闪烁几下，轰然崩解，化作一堆碎石散落一地。
通道恢复寂静。
前方幽深甬道延伸进黑暗，尽头隐约有微弱光芒浮动。
李文收起木剑，呼吸略重，但神情未变。他重新握紧罗盘，确认方向无误。
云姬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里面的能量波动更强了，不像单纯机关。”
赤奴喘着气走过来，刀尖还在滴着黑渍。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向那条未知的路：“接下来，谁打头？”
李文没有回答。
他往前迈了一步，身影没入黑暗。
云姬紧随其后。
赤奴握紧刀柄，跟了上去。
甬道两侧的石壁开始出现斑驳水痕，像是多年渗漏留下的印记。空气中多了股潮湿的腥味，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滑腻。
走了约百步，前方豁然开阔。
一间巨大石厅出现在眼前。穹顶高不可见，四壁镶嵌着发光晶石，投下惨白冷光。大厅中央空无一物，只有地面刻着复杂的圆形阵法，线条深深嵌入石中，像是用利器反复刻画而成。
李文停下脚步。
罗盘在他手中轻轻震动，指针不断偏转，最终停在一个方向。
“下面。”他说。
云姬蹲下身，指尖抚过阵法边缘。她的脸色微变：“这图案……不是用来封印的。”
“是什么？”赤奴问。
“是钥匙。”她抬起头，“有人在这里打开过什么东西。”
李文盯着阵心，缓缓抬起手，准备进一步探查。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颤动。
不是来自脚下。
而是从四面八方的墙壁里，缓缓渗出一缕缕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