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上的字迹缓缓褪去，新的三字浮现出来：“你们不该来。”
李文指尖微动，将玉简收进袖中。他没有回头，只低声说了一句：“继续走。”
队伍重新启程，火把的光晕在隧道两侧浮雕上跳动，那些描绘星辰崩塌、大地倒转的画面仿佛活了过来，影子在石壁间游移。可刚走出十几步，火焰忽然一暗，随即熄灭。黑暗瞬间吞没了整支队伍。
“别出声。”云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有人在改这里的空间节奏。”
她的手贴在墙上，闭眼感知片刻，再睁开时眸色已深。“每七步一次折叠，人在原地打转。往前走的人，其实脚落在上一步的位置。”
李文点头，摘下腰间木剑，轻轻插进地面。一道绿意顺着剑身蔓延而出，细小的根须如蛛网般铺开，沿着真实路径向前探去。
“跟着植物精灵的脚步，闭眼前行。”
众人依令而行。赤奴走在最前，一手扶着前方士兵肩甲，一手握紧刀柄。呼衍铁压阵尾，不断确认人数无误。他们像一串被无形线牵引的影子，在扭曲的空间里缓慢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微光。
隧道尽头是一片开阔平台，四周岩壁高耸如削，头顶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斜照下来，映出中央一座圆形祭坛。九具星傀悬浮半空，呈九宫方位排列，关节处泛着冷银光泽。祭坛最高处站着一人，披星纹长袍，背对众人，手中展开一幅流转星光的图卷。
李文抬手示意全军止步。
那人缓缓转身，面容平静，眼神却如寒潭深水。
“你比我预想的快。”天机子开口，声音不带起伏，“但再快，也逃不出命轨。”
李文盯着他手中的图卷，“那就是完整星图？”
“是秩序之始，也是终焉之门。”天机子轻抚图卷边缘，“诸天万界本为一体，因乱序崩解。我所做一切，只为重建天庭，恢复绝对规则。而你，李文，你是变数，是不该存在的裂痕。”
“所以你要杀我？”李文问。
“不是杀。”天机子摇头，“是清除。就像农夫拔除杂草，不留根系。”
话音落下，他手中星图猛然一震，九具星傀同时睁眼，眼中射出光束交汇于祭坛中心。地面开始龟裂，一股压迫性的力量自地底升腾而起。
“赤奴！”李文低喝。
“明白！”赤奴暴喝一声，抽出弯刀，带着沙漠蝰蛇兵团冲向侧翼。士兵们以“毒蝎摆尾”阵型突进，刀锋划破空气，直扑最近的两具星傀。
与此同时，呼衍铁挥手，蝎尾军团张弓搭箭。箭头泛着幽蓝，是特制的破灵毒矢。数十支箭矢腾空而起，在空中散作扇形，封锁高空退路。
天机子冷笑，手指轻点星图一角。
其中三具星傀骤然转向，双臂展开，掌心喷涌出炽白气流。赤奴冲锋之势被硬生生压住，前排士兵膝盖一沉，几乎跪地。
“撑住！”赤奴怒吼，一刀劈向气流核心。刀锋与能量相撞，爆发出刺目火花，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才停下。
李文瞳孔一缩。
就在这一刻，云姬已悄然绕至祭坛西侧。她取出水晶片，贴在地面，双手快速结印。片刻后，她咬破指尖，在水晶上画下一道符线。
“频率同步完成。”她低语，“干扰持续十息。”
水晶片骤然发亮，一道无形波动扩散开来。九具星傀的动作齐齐一顿，能量光束出现短暂紊乱。
李文不再迟疑。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运之力奔涌而出。刹那间，无数绿色光点从他衣袖、发梢、鞋底升起——那是分散在诸天万界的植物精灵，此刻响应召唤，穿越通道汇聚而来。
光点越聚越多，最终在他头顶凝成一棵参天巨树虚影。枝干伸展，根系扎入大地，叶片摇曳间洒下漫天绿辉。
“万木之灵，破！”
巨树轰然撞向祭坛。三具星傀应声碎裂，残骸坠落如雨。李文借势跃起，直扑高台。
天机子面色不变，扬起星图迎面一展。
时间仿佛凝滞。
李文的身影在半空停顿，动作倒退三息——他刚刚跃起的一幕重演，而后消失。
“时空回溯。”天机子淡淡道，“凡人之力，如何逆天而行？”
可下一瞬，那道身影又出现了。
不是倒退后的状态，而是继续向前。
李文稳稳落在祭坛边缘，木剑拄地，抬头看向对方。
“你说错了。”他说，“我的气运，不是天给的。”
他低头看着脚下土地，“是千万人耕田种地，是孩子吃饱饭后的笑声，是边关老兵回家时的脚步。这些才是我的根。”
话音未落，所有植物精灵齐声低鸣，绿色光柱自四面八方升起，贯穿祭坛上空。光柱中央，李文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
天机子第一次变了脸色。
他猛地催动星图，试图再次发动回溯。可这一次，时间之力被绿色光柱撕裂，未能生效。
“不可能……这股力量……”
“没有什么不可能。”李文踏前一步，“你说我是乱码？可正是这些‘乱码’，让世界有了温度。”
他举起木剑，指向天机子胸口。
“你说要重建天庭？好啊。那就由我来定，什么样的天庭，才配存在。”
木剑落下，点在地面。
整座终南山剧烈震动。西域龙脉共鸣之声自地底传来，与植物精灵的吟唱交织成一片。绿色光柱猛然收缩，化作一道螺旋冲击，直击天机子心口。
“轰！”
星图一角崩裂，碎片如星屑飘散。天机子踉跄后退，嘴角溢血，单膝跪地。
他死死抱住残缺的星图，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不明白……没有秩序……世界会毁……”
“也许会。”李文站在他面前，声音平静，“但我也知道，没有生机的世界，不叫天庭，叫坟场。”
赤奴拖着伤腿走上祭坛，扫视四周。剩余六具星傀已停止运转，悬浮半空不动。呼衍铁带人控制了所有出口，几名斥候正在清理残余机关。
云姬靠在水晶片旁，脸色苍白，却仍强撑着监控星图残余波动。
李文低头看着天机子，“你一直在布局，从我西迁开始，你就想把我当成棋子。可你忘了，种田的人，最懂得什么时候该等，什么时候该收。”
天机子抬起头，目光涣散，口中喃喃：“天庭……不可乱……”
李文不再看他，转身望向山顶夜空。
远处，第一缕晨光正爬上山脊。
他伸手，接住一片随风飘来的叶子。
叶脉清晰，绿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