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还在发烫，李文的手指贴在边缘，能感觉到那股热流顺着指尖往手臂里钻。他没动，只是盯着西北方向的地平线。
地面又震了一下。
亲卫已经退到三百步外，只有几个穿着厚底皮靴的斥候还蹲在裂隙边缘，拿长竿试探着底下翻涌的气流。他们不敢靠太近，每次靠近，耳朵就像被针扎一样疼，有人甚至鼻孔渗出血丝。
“再往后撤五十步。”李文开口。
话音刚落，一道银光从地底冲出，撕开沙尘直上云霄。紧接着，一个人影裹着霜雾摔落在地，单膝跪下，肩头扛着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种子。
是赤奴。
他头发结满冰碴，脸上有几道干涸的血痕，但眼神亮得吓人。喘了两口气，抬头看向李文：“少主……我回来了。”
李文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他胳膊。触手冰凉，像是刚从深井里捞出来。
“你进去过？”
“嗯。”赤奴点头，“裂隙下面不是地底，是一片白雾世界。走不到边，也看不见天。我就按你说的，顺着罗盘指引的方向走，三天才摸到那座古殿。”
“古殿？”
“对。”他把肩上的种子放下，双手撑地缓了会儿，“四面墙全是刻纹，像星图，又不像。中间供着这个东西。我一碰它，整个殿就开始塌，白雾全往这颗种子里收。等我反应过来，脚下的地就裂了，把我推上来。”
李文蹲下身，仔细看那枚种子。表面光滑，颜色深蓝中透着微紫，像是把夜空凝成了实体。靠近时，耳边响起极轻的嗡鸣，像风吹过琴弦。
他取出腰间玉简——《上清丹诀》。
催动气运之力，一缕青光从掌心溢出，缠绕在玉简之上。他将玉简轻轻贴向种子。
接触瞬间，青光暴涨，几乎照亮半片营地。植物精灵从袖口飞出，在种子周围盘旋一圈，忽然齐齐停住，叶片边缘泛起金纹。
李文闭眼感应。
一股温润的气流顺着经脉回荡，不躁不冲，却绵延不断。这种感觉他熟悉——和开启跨域通道时的气运波动完全同频，但更纯粹，更像是源头。
“不是陷阱。”他睁开眼，“这是好东西。”
赤奴咧嘴笑了下，整个人松了下来，靠着旗杆坐倒。
李文回头：“叫云姬来。”
不多时，云姬从侧帐走出。她脚步很稳，可走近种子时，眉心忽然抽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伸出手，悬在种子上方寸许处。
没有触碰，但她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正承受某种无形压力。片刻后，她闭上眼，呼吸变慢。
李文没打扰。
约莫半盏茶功夫，云姬猛地睁眼，声音有些发紧：“这不是普通的宝物。”
“是什么？”
“是‘天庭碎片’的核心胚胎。”她说得很慢，像是怕说错一个字，“我刚才……看到了。裂隙深处那座古殿，根本不是人间建筑。它的四壁刻着诸天坐标，每一个标记都对应一个独立世界。而这颗种子，就是启动整套系统的钥匙。”
李文盯着她：“你能确定？”
“我能感知空间结构。”云姬摇头，“刚才那一瞬，我的天赋被强行激活了。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打开了一扇门，门外全是星辰大海。如果这都不算真，那世上就没有真实的空间信息了。”
赤奴听得瞪大眼：“你是说，有了这玩意儿，我们能知道其他世界在哪？”
“不止。”云姬看着种子，“它还能让已知的通道变得更稳定，甚至……主动召唤未开启的世界节点。”
帐篷里静了几息。
李文缓缓伸手，将种子捧起。入手微沉，温度比想象中高，像是怀里揣了块暖石。
“之前打开的那些通道，都是随机的。”他说，“靠消耗气运强行撕开一条路。但如果有了这个，就能精准选择目标世界，还能大幅降低消耗。”
赤奴一拍大腿：“那咱们岂不是想进哪个世界就进哪个？”
“理论上是。”李文目光微闪，“但也要防有人抢。”
话音未落，罗盘忽然轻颤一下。
他低头看去，原本熄灭的那颗星点——敦煌以西三百里的位置——重新亮了起来，而且比先前更亮，像是被人点亮的灯。
“不对。”云姬皱眉，“刚才种子出现时，裂隙的能量是衰减的。现在这信号……像是有人在另一边重新点燃了引信。”
李文立刻下令：“封锁方圆百里，所有哨岗加倍巡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裂隙原位。”
传令兵领命而去。
赤奴挣扎着要起身：“我去守着。”
“你先歇着。”李文按住他肩膀，“刚回来，别硬撑。”
“我不是累。”赤奴咧嘴，“我是觉得……那地方不对劲。我在白雾里走了三天，没见活物，也没风声水响。可临出来前，听见了一声钟响。”
“钟？”
“对。”他点头，“很远，像是从地底传来，敲了一下就没了。但那一声……让我心里发毛。”
云姬忽然插话：“我也听到了。”
两人同时看向她。
“就在刚才感应种子的时候。”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那不是普通的钟声。是某种仪式的开始信号。节奏很怪，三短一长，重复三次。我在精绝国地宫听过类似的音律——那是祭祀启动前的召灵曲。”
李文眼神一沉。
他想起于吉说过的话：知情者，死得多。
但现在，他已经没法装作不知情了。
“种子不能留在外面。”他说，“带回主营，放进内帐。用三层符布裹住，再由五名植物精灵轮流镇守。”
亲卫立刻上前准备。
就在他们抬起步子的刹那，种子表面忽然闪过一道细纹般的光痕，像裂开了一条缝。
没人说话。
连风都停了。
李文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罗盘。他看见那道裂缝只存在了一瞬，随即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但他清楚地记得——那道纹路的形状，和他丹田内的气运流转轨迹，一模一样。
“少主？”亲卫低声问。
“走吧。”他收回手，“我亲自押送。”
一行人往主营移动。赤奴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虚浮，但仍坚持自己走。云姬走在最后，一直盯着种子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内侧的一道旧伤疤。
主营帐门掀开，灯火通明。
李文亲手将种子放入铜匣，盖上符布。五只植物精灵飞入匣中，围绕种子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绿光。
他退后一步，正要说话。
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沙地上。
所有人警觉抬头。
李文快步走出帐外，望向裂隙方向。那里本该一片死寂，此刻却有一圈淡淡的光晕浮在空中，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
他掏出罗盘。
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西北。
云姬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它在回应。”
“谁？”
“不知道。”她摇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刚才那道裂缝，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从另一头，主动切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