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话音未落，右脚已向后急撤半步。他掌心的金光尚未完全散去，肩头的荧光兰草精灵猛然蜷缩，叶片边缘泛起一层微颤的绿晕。
箭矢破空之声骤然炸响。
数十根青铜弩臂从右侧石壁弹出，箭尖刻着细密符纹，离弦瞬间带出一串赤芒。第一波箭雨直扑三人面门，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蹲下！”李文低喝，左手将罗盘重重拍在地面。刹那间，植物精灵腾空而起，藤蔓交织成网，层层叠叠撑开一道半透明屏障。箭矢撞上绿膜，发出密集的“叮”声，部分被弹开，几根穿透力极强的则卡在藤层之间，微微震颤。
赤奴单膝跪地，长矛插入石缝稳住身形，顺势横扫一圈，逼退两支斜射而来的利箭。他咬牙抬头：“这玩意儿没完没了？”
云姬闭目，指尖轻划虚空。她呼吸放缓，像是在捕捉某种看不见的节奏。片刻后，她睁开眼：“不是连续发射……有间隔。每次攻击前，空气里会有一次轻微的压缩感。”
李文盯着罗盘指针，发现它正以一种奇特频率轻轻跳动——每三息一次，微幅偏转，随后回正。他忽然想起《上清丹诀》中一页不起眼的图解：九宫归元，气行三焦。
他迅速翻出秘籍，目光落在那幅名为“药引流转图”的篇章上。图中线条曲折，标注着“初引→中通→终达”三个节点，其走向竟与眼前阶梯两侧的符文脉络隐隐对应。
“这不是死阵。”他低声说，“它是活的。靠某种气机推动运转，像经络输气一样。”
赤奴喘了口气：“那怎么走？等它喘气的时候冲过去？”
“不行。”云姬摇头，“刚才那一波只是试探。你看地面。”
众人低头。原本灰白的石阶表面，此刻浮现出淡红色的阵纹，呈环形分布，每隔五步便有一组交错的三角刻痕。
“踩错一步，就会触发地火。”她说，“我刚才看到第三块砖下沉了半分，紧接着前方三尺外喷出一股烈焰。”
李文沉吟片刻，示意精灵释放一丝生命气息，缓缓渗入最近的一道裂缝。绿光刚触及符文凹槽，整座机关突然一顿，弩臂收回一半，箭矢停在半空，连空气中的压迫感都减弱了一瞬。
“果然。”他眼中闪过亮色，“它需要能量驱动。我们刚才那一击，打乱了它的节奏。”
“所以？”赤奴握紧长矛。
“所以我们不用硬闯。”李文将罗盘收回袖中，蹲下身，用指尖沿着地面上的阵纹描摹路线，“它既然像经络，那就按‘三焦’来走——上焦阻则气滞，中焦通则行畅，下焦启则势衰。只要找准三个关键点，逆向激活，就能让它自己停下来。”
云姬立刻明白过来：“你是想让它‘反噬’？”
“不是反噬。”李文摇头，“是让它‘打嗝’。”
赤奴咧了下嘴：“你还真敢说。”
李文没笑。他让植物精灵分成三股，分别探向三处符文凹槽——一处位于左墙高处，形如炉口；一处嵌在地面中央，状似井眼；最后一处藏在右侧石柱背面，被青苔遮掩大半。
“云姬，告诉我空间波动最强的位置。”
她凝神感应，手指轻点：“中间那个井眼，能量最集中。但源头……在右边。”
“那就是下焦。”李文点头，“先启下焦，再通中焦，最后扰动上焦。顺序不能错。”
他下令后，精灵率先行动。一根细藤悄然攀上右侧石柱，叶片轻触那处隐蔽凹槽。绿光一闪，整个机关猛地一震，所有弩臂同时僵住，连空中悬浮的箭矢都停滞了一瞬。
“成了！”赤奴低呼。
“别松劲。”李文盯着中间地面的井眼，“接下来更关键。”
藤蔓迅速转移目标，自地下穿行，精准插入中央阵眼。这一次，绿光由浅转深，如同水流注入干涸河床。地面阵纹开始逆向流转，红光由炽烈转为暗沉。
就在此时，左侧高处的炉形凹槽突然自行亮起，一股灼热气流自其中涌出，眼看就要引爆整座机关。
“它要自保！”云姬提醒。
李文早有准备。他手中罗盘一转，引导剩余气运之力灌入最后一股藤蔓。植物精灵猛然膨胀，叶片化作盾状，挡在炉口之前，同时释放出大量温和的生命气息，模拟“药引”误入歧途的假象。
机关系统瞬间混乱。三股能量路径彼此冲突，原本有序的节奏彻底崩解。弩臂一根根缩回墙内，地火尽数熄灭，空中残留的箭矢失去动力，纷纷坠落砸地。
几息之后，万籁俱寂。
石壁上，一道由微光勾勒的步道缓缓浮现，从起点一直延伸至阶梯尽头，稳定而清晰。
“走。”李文收起秘籍，抬脚踏上第一条安全石阶。
赤奴拄矛跟上，脚步仍有些虚浮，但眼神清明了不少。他回头看了一眼重新闭合的石壁，低声问：“你说这东西是谁设的？”
“不是人。”云姬走在最后，指尖掠过墙面残留的余温，“是某种规则的具现。就像……自动运转的天道残片。”
李文没接话。他手中的罗盘再次震动了一下，指针指向更高处。越往上，空气中那股药香就越浓，混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甜腥。
走了约莫三十步，前方通道略宽了些。两侧岩壁上的符文排列更为规整，不再是零散图腾，而是组成了一幅完整的星轨图样，与罗盘内部的纹路遥相呼应。
“这些符号……”云姬停下脚步，“和我族古卷里的‘星引术’很像。是用来定位空间坐标的。”
李文伸手抚过一面墙壁。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机械仍在深处运转。他忽然注意到，在步道边缘的阴影里，有一块石砖的颜色与其他不同——略深一分，表面光滑无痕，像是被人频繁踩踏过。
他蹲下身，用指甲轻轻刮了刮边缘。
没有灰尘。
“不对。”他皱眉，“这条路……有人走过。”
赤奴立刻警觉：“什么时候？”
“不知道。”李文站起身，“但肯定不是太久。这块砖上的痕迹是新的，而且……”
他话没说完，肩头的植物精灵突然剧烈抖动，整片叶子瞬间泛黄，像是被抽走了生机。
李文心头一紧。
下一瞬，前方五步远的空气中，一道无形波纹荡开，紧接着，地面阵纹再度亮起，比之前更加刺目。
“又来了！”赤奴横矛护前。
云姬迅速闭眼感应：“这次不一样……不是弩箭，也不是地火。是空间塌陷。”
李文盯着那片扭曲的空气，脑中飞速推演。刚才破解的机关本该彻底失效，除非……有人在更高层级重启了阵法。
“不是自动触发。”他沉声道，“是被人从里面控制的。”
“谁？”赤奴瞪眼。
李文没回答。他只看到，在那片扭曲的空间背后，隐约有一道人影轮廓一闪而过，动作极快，却留下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种气息，曾在敦煌城外的荒原上出现过一次——带着沙尘与铁锈味的战意，属于一个曾誓死效忠他的逃将。
“呼衍铁？”他喃喃出口。
就在这时，那道人影忽然抬起手，掌心朝外，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
然后，整条通道的光线骤然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