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液体渗入沙地的瞬间，甘蔗精灵的根须便顺着那股微弱的能量残流蔓延开来，像一张无形的网在黑暗中铺展。李文蹲下身，指尖轻触沙面，能感觉到地下三尺处有极其规律的震动，每隔七息一次，和之前机械虫接收指令的频率完全一致。
“就是这儿。”他说。
呼衍铁挥了下手，身后十名精锐立刻散开，用木铲清挖沙堆。木棉精灵在空中织出一层薄膜，挡住扑面而来的风沙。沙层越往下越硬，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实过。挖到两丈深时，石板边缘露了出来，上面刻着断裂的罗马铭文，边缘被风沙磨得发白。
“和上次一样。”赤奴蹲在一旁，伸手抹去石板上的浮尘，“门缝里还有锈迹，但不是铁锈。”
李文点头。他记得第254章时第一次发现这条古道，入口半掩，内部干燥得不像地下水道，反而像是被抽干多年的输水渠。当时只当是遗迹，没深入。现在看，呼衍枭的能量源，很可能就藏在这条废弃管道的尽头。
石板掀开后，一股冷风从洞口涌出，带着淡淡的金属腥味。蒲公英精灵率先飘入，绒毛展开成扇形，探测空气流动。片刻后传回信号：通道内有微弱气流循环，说明末端与外界连通；壁面温度恒定，非自然形成。
“走。”李文起身，腰间的无刃木剑轻轻晃了一下。
队伍鱼贯而入。通道呈拱形，石壁嵌着早已熄灭的灯槽，底部铺着平整石砖，缝隙间长着极细的苔藓——茶树精灵立刻示意，这些苔藓含有微量导能成分，能吸附空气中的能量残渣。
前行三百步，前方出现岔路。左侧通道塌陷，右侧笔直延伸，但地面开始出现浅浅的水痕。李文停下，召出冰莲精灵。它贴着地面滑行一段，忽然震颤，叶片指向右侧墙壁。
李文抬手，队伍静止。
下一瞬，石壁两侧的凹槽中弹出六具人形守卫，关节处喷出白色蒸汽，双目亮起幽蓝光芒。它们动作迅捷，落地即成战斗队形，两具封堵后路，四具包抄两侧。手中武器并非刀剑，而是从臂甲中延伸出的高压水刃，刃口高速震颤，割裂空气发出尖锐鸣响。
“退！”李文低喝。
蒲公英精灵瞬间爆散出大量粉尘，弥漫整个通道。蓝光闪烁的瞳孔立刻失去锁定目标，守卫动作迟滞半拍。呼衍铁趁机带人后撤，利用弯道规避包围。
李文站在原地没动。他盯着其中一具守卫的膝关节，那里在蒸汽喷射时有极短暂的停顿——像是机械运转中夹杂了生物组织的延迟。
“冰莲。”他轻声道。
冰莲精灵如影掠出，叶片边缘凝结出极细的冰丝，精准缠上三具守卫的踝部与膝窝。低温瞬间渗透金属接缝，关节处发出“咔”的轻响，动作戛然而止。一具守卫试图抬腿，小腿却卡在半空，蒸汽喷口持续喷发，却无法驱动。
赤奴冲上前，双手抓住那具守卫的肩甲，猛然发力。金属外壳应声裂开，露出内部交错的管线与一块跳动的暗红色组织——像是某种被改造过的脊髓神经节，表面缠绕着细如发丝的金属导线，正随着蓝光脉冲微微收缩。
“活的。”赤奴低声道。
李文走近，蒲公英精灵放大视野，确认那组织与机械虫体内的生物核心结构一致，只是体积更大，连接更复杂。
“不是纯机械。”他说，“是人机融合体，而且……受控于同一个信号源。”
他取出叶皿，让茶树精灵采集守卫胸腔渗出的液体。分析结果显示，其中含有与机械虫相同的纳米颗粒，但浓度更高，且具备自我修复能力。
“它们能进化。”李文收起叶皿，“这些守卫，可能是早期试验品。”
队伍继续前进。通道逐渐向下倾斜，水痕变多，最后汇聚成一条浅溪，水流方向与他们行进一致。石壁上的铭文越来越密集，夹杂着星图符号，某些图案与浑天仪记录的异星坐标有部分重合。
又行两百步，前方豁然开阔。通道尽头不是岩壁，而是一口垂直向下的深井，直径约十步，井壁布满刻痕，从上至下排列着十二组星象图，每组都指向不同方位的世界。
井底有水，泛着幽蓝光晕，水面平静如镜，却映不出人影。
云姬走到井沿，伸手触碰最近的一处铭文。指尖刚接触石面，井底水面骤然波动，升起一道漩涡。半透明的投影从水中浮现：一片巨大的海底城市，建筑由珊瑚与金属交织而成，街道上曾有生物行走的痕迹。但此刻，整座城市正在干涸，海水被某种力量从地底抽离，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缝隙，像是被无形巨口吞噬。
“这不是自然枯竭。”云姬闭眼感知片刻，声音微沉，“星门坐标在偏移，能量流向逆转。有人在主动抽取这个世界的本源水脉。”
李文盯着投影。那座城市的结构他从未见过，但星门基座的轮廓与机械虫核心的纹路如出一辙。
“呼衍枭拿不到这种技术。”他说，“他只是使用者。”
“信号源还在西北。”呼衍铁提醒。
李文摇头：“他只是中转站。真正的源头，就在这扇门后面。”
他让茶树精灵取了一滴井水。水中悬浮着大量纳米颗粒，形态比机械虫更原始，像是未激活的母体。叶皿中，颗粒在接触到甘蔗分泌液的瞬间开始瓦解，外壳剥落，核心蓝光熄灭。
“植物酸能中和。”他说，“但这里的浓度太高，普通精灵撑不住。”
云姬蹲下，手掌贴在井壁铭文上，空间感知力缓缓展开。她眉头越皱越紧。
“这扇门不是单向的。”她低声说，“它被设定了自动响应机制。只要外部信号达到特定频率，就会开启传送。而刚才我们触动铭文，已经触发了一次回传。”
“回传给谁？”
“不知道。”她收回手，“但对方接收到了我们的存在。”
李文沉默片刻，召出甘蔗精灵，令其分泌导能液滴入井水。液体与水融合后，纳米颗粒的活动频率微微偏移，模拟出与假信号塔一致的响应模式。
“让他们以为一切正常。”他说，“现在，我们得看清楚，这扇门到底通向哪里。”
他取出一块刻有符文的石片——是上次从信号塔残骸中回收的原件。将其投入井中。石片刚触水，水面再次波动，投影切换：不再是干涸的城市，而是一片仍在运转的水下基地，中央矗立着巨大的星门框架，周围环绕着数十个类似机械守卫的休眠体。
“他们在生产。”赤奴说。
李文盯着那座基地，忽然注意到星门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符号——与李氏族谱末页的失落文字有七分相似。
他没说话，只将那行符号记在脑中。
“回去。”他下令，“带上守卫残骸和水样，立刻回玉门关。”
队伍开始撤离。李文走在最后，临出井口前，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水面已恢复平静，但井底深处，那幽蓝的光晕似乎比刚才亮了一瞬。
风沙在洞外呼啸。李文走出通道，抬手示意呼衍铁封住入口。木棉精灵编织的纤维网覆盖石板，再由茶树精灵分泌黏液固定，伪装成自然沙层。
他最后望了西北方向一眼。
那里没有火光，也没有人影，只有沙丘连绵，像沉睡的巨兽脊背。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腰间木剑的剑柄，那里有一道新划痕，是刚才在通道中被水刃擦过的痕迹。木料本不该留下印记，但这道痕却渗出一丝极淡的金色，像是被什么力量侵蚀过。
他没擦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