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的指针偏转之后，屋内没人说话。
李文坐在木屋中央，掌心贴着内壁，松树精灵的根系仍在地下延伸，传回的震动比刚才更清晰了。那不是风雪的震动，也不是冰层自然开裂的动静，而是一种规律的、缓慢的搏动，像是地底有心脏在跳。
他睁开眼，把司南拿起来，翻到背面。那道与罗盘星轨一致的纹路在绿光下泛着微弱的反光。他没再看，直接起身，将羊皮卷收进怀里，又从袖中取出一枚向日葵金瓣，按在石台边缘。
“准备动身。”他说。
赤奴立刻站起，检查弓箭和刀具。李守诚皱眉：“外面风雪未歇，寒流还在加强，现在出去是送死。”
“等不了。”李文走向门口，“那搏动是从地底传来的，不是偶然。松树精灵能感应到，它在回应什么。”
话音落下，他推门而出。
风雪扑面，但比昨夜稍弱。沙狐群还在十步外蹲着，见他出来，领头那只轻轻抬头，耳朵微动，像是在等命令。李文没理会，径直走向裂谷边缘。
冰缝依旧深不见底，寒气翻涌。他取出一段松树残根，轻轻抛入裂缝。残根下坠途中，忽然一颤，绿光一闪，随即稳住，缓缓向一侧冰壁靠去。
“路没断。”他说，“地脉还在连着。”
李守诚跟上来，看着那截残根贴在冰壁上，像被什么吸住：“你要下去？”
“必须下去。”
“可下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司南知道。”李文从怀中取出司南，放在掌心。指针微微晃动，最终指向冰缝深处，“它不是在指方向，是在回应。”
赤奴走过来：“我打头阵。”
“不。”李文摇头，“我来。你们跟紧，别落单。”
他说完，抬手召出冰莲精灵。
那是一株通体透明的植物精灵，形如莲花，花瓣由极寒冰晶构成。它浮在空中，轻轻一旋，随即贴向冰壁。所过之处，冰面凝出一层光滑的透明阶梯，逐阶向下延伸，像是从冰里长出来的。
“走。”李文踏上第一阶。
阶梯承重稳固，不滑不裂。队伍依次跟上，云姬走在中间，手扶着冰壁，脸色有些发白。她没说话，但脚步略显迟缓。
李文察觉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撑得住？”
“没事。”她低声道，“只是空间感知被刚才的反噬伤到了根，需要时间恢复。”
“别强行用。”
“我知道。”
阶梯一路向下，越深，寒气越重。普通精灵在这里会迅速冻结，连意识都会被冻僵。但冰莲精灵不同，它越靠近地底，反而越活跃，透明的花瓣边缘开始泛出淡蓝光晕。
中途，李文停下一次。他感知到松树精灵的根系在地下突然剧烈震颤，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他立刻传令暂停，让所有人贴紧冰壁，静等三分钟。震动过去后，才继续下行。
终于，阶梯尽头出现一片开阔的冰谷。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寒霜，中央有一圈巨大的圆形符文，深嵌冰层，边缘泛着暗红光。符文中央，立着一口巨型冰棺，通体如黑曜石般深邃，表面却结着厚厚冰层，看不清内部。
“就是这儿。”李文低声说。
他刚踏出一步，云姬突然闷哼一声，扶住冰壁，嘴角渗出血丝。
“怎么了？”赤奴一把扶住她。
“别碰她。”李文伸手拦住，“她的空间天赋被压制了，强行靠近会反噬。”
云姬喘着气，声音发抖：“那棺材……不是容器，是封印。它在排斥一切外来感知。”
李文立刻召出银杏精灵，让它的叶片贴在云姬后心。银杏精灵释放出温和的生命力，缓缓稳住她的经脉。云姬的呼吸渐渐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
“先别靠近。”李文对其他人说，“退后十步。”
他自己却向前走了五步，从袖中取出玉瓶，倒出一滴甘露，轻轻洒向冰棺。
水珠落在冰面，没有冻结，反而迅速扩散，形成一圈涟漪。涟漪所过之处，冰层表面的寒霜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真正的棺体——那不是冰，而是一种黑色晶石，表面刻满细密符文，与羊皮卷上的阵图同源。
就在这时，冰棺内部忽然传来一声低鸣。
像是龙吟，又像是风穿过裂谷的呼啸。整个冰谷随之震动，地面符文的红光骤然增强，连冰莲精灵都开始不稳。
李文立刻再洒三滴甘露，形成一个三角水阵，覆盖在冰棺表面。甘露术的净化之力扩散，与符文中的寒咒对冲。红光闪烁几下，逐渐减弱。
冰棺的晶石表面终于清晰起来。
内部封着一具龙形生物，通体如冰雕，鳞片透明，体内有淡蓝色的脉络缓缓流动。它的头颅高昂，双目紧闭，额心嵌着一块玉简，呈深青色，表面浮着细密星纹。
“冰螭。”李文低声说。
云姬靠在赤奴肩上，勉强抬头：“它……还活着？”
“没死，也没醒。被封着。”
“谁封的？”
“不知道。但玉简上的星纹……和罗盘里的星轨一致。”
他盯着那块玉简，手指微微收紧。甘露术还在持续净化，但玉简始终没有反应。
“试试接触。”云姬说，“用你的气运之力。”
李文摇头：“不行。刚才的反噬说明，这封印对气运有排斥。硬来会触发连锁反应。”
他沉思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那半块青铜司南，轻轻放在冰棺前端。
司南一落，指针立刻转动，最终指向玉简。
几乎同时，玉简微微一震，射出一道青光，直冲冰谷顶部。光柱穿透岩层，轰然炸开，露出后方一整面青铜墙壁。
墙上刻满星图。
线条复杂，却与李文罗盘中的青铜神树星轨完全对应。有些区域已经模糊，有些则清晰如新，尤其是西北方向，星点密集，像是某种标记正在被激活。
“这不是记录。”云姬喃喃道，“是映射。它在同步现实中的气运流动。”
李文没说话。他盯着星图，忽然察觉到一件事——罗盘里的星轨是静态的，而这面墙上的星图，某些星点正在缓慢移动。
像是活着的。
他伸手摸向玉简，指尖刚触到表面，冰棺突然剧烈震动。
血色咒文从晶石表面浮现，顺着符文圈蔓延，整座冰谷的温度骤降。云姬闷哼一声，再次吐血。
李文立刻收回手，再次洒下甘露。净化之力与血咒对冲，咒文缓缓退去。
冰棺恢复平静。
但星图墙上的光点，比刚才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