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雪。
那是自哀嚎冰原吹向整个大陆的死亡讣告。
格里芬帝国,王都。繁华的街道上,一个兜售着热乎乎烤红薯的小贩,哆嗦着搓了搓手,疑惑地抬头望向天空。一朵漆黑的、带着诡异六角晶体结构的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鼻尖传遍四肢百骸。
“阿嚏!”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刚想抱怨这鬼天气,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呼出的白气,竟在半空中凝结成了冰晶,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漫天遍野,无穷无尽的黑雪,无声地飘落。
起初是好奇,然后是恐慌。温暖的炉火开始变得微弱,屋檐下的冰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街道上的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争先恐后地往家里跑。然而,那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无孔不入。木门和窗户上迅速凝结起厚厚的冰霜,仅仅一刻钟不到,整座雄伟的王都,便被一层死寂的白霜所覆盖。街角,那个卖烤红薯的小贩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化作了一座冰雕。
同一时间,大陆最南端的黄金沙漠。终年烈日炎炎的沙丘之上,一支骆驼商队正在艰难跋涉。领头的商人抹了把汗,咒骂着毒辣的太阳,可下一秒,他的咒骂声便卡在了喉咙里。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灰蒙蒙的。
一朵黑色的雪花,落在了滚烫的黄沙上,没有融化,反而让周围的沙粒都凝结上了一层白霜。商人们目瞪口呆,以为是神明降下的奇迹。可当那无尽的黑雪降临,当他们珍贵的水囊瞬间冻成冰坨,当他们赖以为生的骆驼发出一声哀鸣后僵硬倒地时,他们才明白,这不是奇迹,是末日。
港口、森林、草原、沼泽……
整个盘古大陆,在【永恒寒冬】的法则面前,无一幸免。无数生灵在睡梦中被冻毙,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恐慌。
就在这时,圣火净化教派的圣都,那口数百年未曾鸣响的“警世之钟”,被再次敲响。
铛——!铛——!铛——!
沉重而肃杀的钟声,通过特殊的炼金法阵,传遍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新任红衣大主教,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走上圣坛,他那被扩音法阵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悲悯,响彻在每一个绝望生灵的耳边。
“世人啊!神罚已至!”
“那名为林尘的东方道士,并非英雄,而是行走于世间的‘神孽容器’!他身怀最深沉的污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亵渎!”
“风暴群岛的混战,是他一手挑起!他吞噬天堂之门,触怒了至高的神明!如今,神明降下永恒的寒冬,正是为了清洗他所带来的污秽!”
“他,林尘,才是这场灭世天灾的根源!”
这番话,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大陆。
绝望与恐惧需要一个宣泄口。
当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头顶时,理智与真相便显得无足轻重。人们疯狂地相信了。那个前几天还被誉为“吞天道人”、以一人之力对抗三方邪恶势力的英雄,转瞬间,就成了导致世界末日的灭世魔头。
“杀了他!杀了林尘,神罚才会停止!”
“他是恶魔!是灾星!”
“格里芬帝国必须交出林尘!他们包庇恶魔,他们也是罪人!”
无数不明真相的势力和民众,将仇恨与怒火,尽数倾泻到了林尘的身上。
格里芬帝国的议事厅内,早已乱作一团。
“必须立刻与林尘划清界限!否则教会的怒火,会将我们一同焚烧!”一名老公爵涕泪横流,嘶吼着。
“没错!长公主殿下,您被那个东方人蒙蔽了!我们不能为了他一个人,搭上整个帝国的命运!”
伊芙琳站在王座之侧,脸色苍白,娇躯微微颤抖。她看着窗外飘落的黑雪,感受着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查理三世坐在王座上,一言不发,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挣扎与权衡。
举世皆敌。
这四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
哀嚎冰原。
这里的寒冷,已经超越了物理的范畴,化作了实质性的法则领域。
“他娘的!”西陵云逸怒吼一声,手中的雀尾焰斧燃起熊熊烈焰,可那足以熔金化铁的火焰,在接触到周围空气的刹那,竟迅速萎缩,只剩下斧刃上薄薄的一层,仿佛风中残烛。他的火焰斗气,在这种极致的冰霜法则压制下,威力被削弱了九成不止!
石磊的情况同样不妙。他召唤出的坤土剑,每一次奋力格挡,撞在那些由万年玄冰构筑的冰霜巨人身上,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下一秒便被更深沉的寒气修复。这里的每一寸冰雪,都与冰封之王的法则相连,坚不可摧,无穷无尽。
柳如烟和塞壬更是面色凝重,她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
“没用的。”
冰川王座之上,冰封之王的声音漠然响起,如同宣判。
“在这哀嚎冰原,我,即是法则。”
他缓缓抬起手,一道道由纯粹冰霜法则凝聚而成的锁链,凭空出现,竟与林尘洞天世界散发出的“万法禁绝”领域,在半空中分庭抗礼,互相侵蚀、湮灭。
这是法则层面的对抗!冰封之王借助整片冰原和三座高塔献祭的力量,竟硬生生模拟出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领域”!
林尘立于飞艇船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可以吞噬天使,可以禁绝万法,但那都是建立在对方没有构筑出同等级“世界”的前提下。而眼前的冰封之王,虽然领域远不如他的太初洞天完整,却借助地利与献祭,暂时拥有了与他叫板的资格。
更麻烦的是,对方的力量与整片大陆的灾变相连,每时每刻都在变强。而他,却成了全世界的公敌。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僵持之中,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战场之上。
他依旧是一身漆黑的皮甲,手持那柄能湮灭神性的巨大镰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神孽猎人首领。
他没有看林尘,也没有看王座上的冰封之王。他只是抬起头,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黑色雪花。
那雪花在他的掌心没有融化,只是散发着令他厌恶的极寒法则。
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那是一种自己珍视的猎物,即将被别人糟蹋的愤怒。
下一刻,他转过头,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冷冷地锁定在林尘身上。
“先说好,我不是帮你。”
他的声音,比这冰原的风更冷,更硬。
“我只是不想在我杀死你之前,这个世界就没了。”
他顿了顿,手中的漆黑巨镰指向了远方的冰封之王。
“暂时休战。”
“联手,破了这永恒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