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巢”的最深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铅块。
这里是一座由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地下神殿,幽蓝色的魔火在四周的石柱上静静燃烧,照亮了那条通往祭坛的唯一道路。
而在道路的尽头,一个身影,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他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早已被鲜血染成黑褐色的红衣主教长袍。半边身体已经异化,长满了狰狞的骨刺和漆黑的鳞片,一只手变成了巨大的利爪,另一只手,却依然紧紧握着那柄象征着“异端审判庭”最高权力的……骨剑。
他低着头,如同守卫地狱大门的恶鬼。
当伊芙等人靠近时,他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脸,已经干枯得如同风干的橘皮,眼眶里燃烧着幽绿色的鬼火。但那轮廓,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红衣主教,巴赫。
不,确切地说,是早已被教宗用邪术炼制成“圣骸”傀儡的……巴赫。
“……这就是……他的下场吗?”
亚瑟看着眼前这个怪物,握剑的手指骨节发白。他没有感到快意,只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凉。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将整个王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阴谋家,最终,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件工具。
“……吼……”
怪物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那双鬼火般的眼睛锁定了亚瑟。似乎在他残留的潜意识里,这个身穿骑士铠甲的男人,是他必须要消灭的“宿敌”。
“……伊芙。”
亚瑟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声音却异常平静。
“……这里,交给我。”
“……你确定?”伊芙皱眉,“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接近‘半神’的门槛了。你现在的身体……”
“……我知道。”亚瑟打断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笑,“……但这,是我作为‘骑士’,必须完成的……最后一场‘审判’。”
“……去吧。去结束这一切。”
伊芙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其他人,绕过了战场,向着神殿深处冲去。
怪物没有阻拦其他人。他的眼里,只有亚瑟。
“——来吧!”
亚瑟怒吼一声,率先发动了冲锋!
手中的“晨曦”之剑,虽然已经失去了圣光,但在他斗气的灌注下,依然发出了清越的剑鸣!
“铛——!!!”
剑与骨剑,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反震力让亚瑟虎口崩裂,鲜血直流。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借力一个旋转,剑锋直指怪物的咽喉!
然而,怪物的速度比他更快!
那只巨大的利爪,如同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亚瑟的剑刃!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精钢打造的长剑,竟然被那利爪硬生生捏出了指印!
紧接着,怪物一脚踹出!
“砰!”
亚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石柱上,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太强了。
这就是“圣骸”的力量吗?哪怕只剩下一具躯壳,依然拥有着碾压凡人的恐怖实力。
亚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肋骨似乎断了几根,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剧痛。
怪物一步步逼近,高举起了骨剑。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亚瑟。
就在这时,亚瑟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他想起了自己宣誓效忠的那一天,老团长为他佩戴徽章时的庄严。
他想起了卢米娜在祭坛上自爆时,那最后一眼的决绝。
他想起了伊芙在废墟之上,对他发出的那句灵魂质问——“你所谓的正义,究竟是什么?”
“……正义……”
亚瑟喃喃自语,他的一只手,缓缓地伸进了怀里。
那里,放着伊芙交给他的,那瓶由“圣剑碎片”提炼而成的……“净化”药剂。
“……正义,不是口号。”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碧色的眼眸中,燃烧起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的火焰!
“……正义,是……即使身处黑暗,也要……挥剑的勇气!”
“——喝啊!!!”
他爆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
不顾骨剑即将斩落的锋芒,他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弹射而起!
他不退反进!直接撞进了怪物的怀里!
“噗嗤——!”
骨剑,贯穿了他的左肩!
但他却死死地抱住了怪物那腐烂的躯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瓶早已拔开塞子的“净化”药剂……
狠狠地,刺入了怪物那颗暴露在外的、正在跳动的黑色心脏!
“——安息吧!!!”
“滋——啦——!!!!”
药剂入体,瞬间沸腾!
一股纯净到极致的金色光芒,从怪物的体内爆发出来!
“——吼……呜……”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但那声音中,却似乎夹杂着一丝……解脱的叹息。
他身上的黑色死气,在这股金光的冲刷下,如同积雪般迅速消融。
那双鬼火般的眼睛,也逐渐熄灭。
最终,他那庞大的身躯,化作了漫天的尘埃。
“……结束了。”
亚瑟无力地倒在地上,看着那飘散的尘埃,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却无比释然的微笑。
他赢了。
他用凡人的身躯,斩杀了“神”的傀儡。
他也,终于,找回了……
——真正的,骑士荣耀。
……
“……做得好。”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伊芙和奈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奈尔伸出手,一团柔和的黑光笼罩了亚瑟,为他止住了血。
【……你的灵魂……很亮。】
奈尔看着亚瑟,给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虽然……味道有点苦。】
亚瑟笑了笑,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休息吧。”伊芙轻声说道,“……剩下的,交给我们。”
她转身,看向了神殿最深处,那扇已经打开的“深渊”大门。
那里,才是真正的终点。
“——走吧,奈尔。”
“——去给这个故事,画上……最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