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上的震动还未散去，林小满已经后退半步。她抬手示意陈悦关掉终端的录制功能，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又指向门缝里渗出的幽蓝光芒。那光像是有呼吸一般，明灭之间带着某种节奏。
“别出声。”她低语，蹲下身，盯着门底边缘的光线波动。
陈悦立刻收起设备，屏住呼吸。周予安靠在墙边，身形几乎透明，只有胸口那点微弱的蓝光还在跳动。他被林小满扶着，脚步虚浮，却仍努力向前倾身。
“试试你那边。”林小满轻声说。
少年点点头，缓缓飘到门前。他将手贴上门缝下方，掌心对准那缕蓝光。胸口的光点随之轻轻震颤，像是一颗快要停跳的心脏，在做最后的搏动。
三秒后，蓝光开始同步起伏。
咔——
一声闷响从门内传来，合金门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条狭窄通道。冷风裹着潮湿的气息涌出，吹得符纸微微卷边。
林小满没动，而是先探出照明棒的一角，让绿光斜斜照进缝隙。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墙壁上排列着数十个金属框架，每个框中都嵌着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些魂体被细长的管线连接着，像是被钉在墙上的标本，微微颤抖着。
最前排的一个孩子蜷缩着，肩膀一抽一抽，发出极轻的呜咽。
“还活着。”陈悦压低声音，“不是数据模拟，是真实魂体。”
林小满咬了下唇，迅速取出符刃，贴紧掌心。她回头看了眼周予安：“能撑住吗？”
少年勉强笑了笑：“我还能用一次感知。”
“别硬撑。”她说完，已迈步踏入密室。
陈悦紧随其后，立即架起便携灵能仪。屏幕上快速生成能量分布图，红黄节点密集分布在每具魂锁的接驳口。她手指划过画面，圈出几个薄弱环：“这些位置可以切断，不会撕裂魂体。”
林小满点头，走向第一排左侧的魂锁。符刃轻触金属接口，刀锋泛起一层淡青色纹路。她手腕微转，顺着能量流向切入，动作干脆利落。
啪。
一声轻响，第一道魂锁崩解。那道魂体缓缓脱离框架，漂浮片刻，朝她轻轻点头，随后化作微光消散。
第二个、第三个……她节奏稳定，每一刀都精准落在标记点上。每当有魂体解脱，便会短暂停留，似在道谢，然后悄然离去。
周予安漂到中央控制台前，双手虚按在台面。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声音发虚：“右边第三排……有个小女孩，她的线还没断，她在哭。”
林小满立刻转向那处。符刃划过最后一道接口时，女孩的魂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拉扯住。她皱眉，重新调整角度，再次下刀。
这一次，整条管线应声断裂。
小女孩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四周，最后望向林小满，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她慢慢升空，融入其他解脱的魂光之中。
“还有七个。”陈悦盯着仪器，“全部处于低频状态，意识模糊，得快点。”
林小满没应声，继续向前。她的额角渗出汗珠，手臂也开始发沉。连续破解二十多道魂锁，灵力消耗极大。但她没停，一刀接一刀地切下去。
就在最后一道魂锁即将解除的瞬间，主控台突然爆出刺目红光。
警报声炸响，贯穿整个基地。
林小满瞳孔一缩，立刻吹熄照明棒。黑暗瞬间吞没密室。她一把拽过陈悦，两人背靠墙壁，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头顶的通风口缓缓开启，红外探头旋转而出，扫过门口。
“别动。”她贴着陈悦的耳根说。
那些被解救的魂体仿佛也感知到危险，自发聚拢成一团暗影，缩进角落深处，不再发出任何波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机械巡逻的脚步，沉重而规律。一台守卫装置停在门口，探头来回扫描。
时间仿佛凝固。
林小满的手指紧扣短刃，只要对方跨进一步，她就准备扑上去近身格斗。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电火花在走廊尽头闪了一下。
滋啦——
短暂的爆鸣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它调转方向，朝故障点移动。
十秒。
足够了。
林小满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却听见周予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们来了，不止一台。”
她回头，看见少年正艰难地悬浮在半空，脸色苍白如纸。“我刚才触发了电路，但……新的信号正在靠近，至少六组。”
“不能走正路了。”陈悦迅速收起设备，“出口已经被封锁。”
林小满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左侧墙角的通风管道上。盖板松动，边缘有recent撬痕，显然是废弃已久的逃生通道。
她当机立断：“分头走。”
“你说什么？”陈悦一愣。
“我带魂体走通风管，你从应急梯撤离，带上所有记录。”她语速极快，“周予安留下制造干扰，拖延时间。”
“我不走！”少年立刻反驳，声音却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你已经做到极限了。”林小满看着他，“现在需要你最后帮一次忙。”
周予安怔住，胸口的蓝光微微闪烁。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记住路线。”林小满迅速交代，“陈悦，你在地面接应。如果我没出来，十二分钟后启动自毁程序，销毁所有残留数据。”
“那你呢？”
“我会把他们送出去。”她说完，转身抱起那个最虚弱的幼小魂体。那孩子没有形体，只是一团微弱的光，贴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周予安飘到监控摄像头正下方，双手抬起。他闭上眼，残存的执念被强行凝聚，开始模拟三个人的移动轨迹。虚影在他身后浮现，朝着另一条走廊奔跑而去。
林小满钻入通风管道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枪械充能的声音。
管道狭窄，她只能匍匐前行。肩上的魂体不断变轻，像是随时会散去。她一边爬，一边低声说：“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身后爆炸声接连响起，气流冲击得管道嗡嗡作响。她知道那是周予安引来的火力，也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头。
爬了不到十米，前方出现岔口。她选了左边，因为那边的风更冷，意味着接近出口。
可刚拐过去，脚下金属板突然塌陷半寸。
她立刻停住，伸手摸向下方。指尖触到一片湿黏的物质，凑近闻了闻，是腐化的灵胶，用来粘捕逃逸魂体的陷阱。
她收回手，换了个姿势，贴着侧壁绕行。
越往前，空气越稀薄。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发干。怀里的光团也开始轻微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忽然，前方管道壁传来轻微震动。
有人在敲。
她屏住呼吸，握紧短刃。
敲击声有规律——三短，两长，停顿，再三短。
是陈悦约定的暗号。
出口近了。
她加快速度，膝盖磨破了布料，渗出血迹也不顾。终于看到前方透出一丝灰光，是夜色下的通风口。
就在她伸手去推盖板时，身后管道深处传来一阵剧烈震动。
整段通道剧烈摇晃，螺丝接连崩落。
她猛地回头。
一道极淡的蓝光正顺着管道追来，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残烛。
是周予安最后的意识。
那光在她面前停下，轻轻绕了她一圈，仿佛在告别。
然后，它调转方向，逆着来路飘回黑暗深处。
林小满咬紧牙关，用力推开通风口盖板。冷风灌入，她抱着魂体翻身而出，跌落在杂草丛中。
远处，城市灯火微弱闪烁。
她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耳边只剩风声。
直到怀中的光团轻轻动了一下，贴上她的脸颊。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那团微弱的温暖。
“我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