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雯的耳朵还在发烫，仿佛被火燎过一般，黄俊宇那句话像一根细长的针，不偏不倚地扎进她耳根深处，搅得她心神不宁。她依旧坐在原地，动也未动，手还贴在水杯外壁，指尖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冰凉，像是把寒意直接渗进了骨头里。可她的脑子里却早已乱成一团麻线——枭治胸口涌出的鲜血、苏周躺在病床上苍白如纸的脸、还有自己被蛊虫控制时那种全身不受支配、如同傀儡般的窒息感，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回放，挥之不去。
琴雯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又像是要反驳，可喉咙却像是被人死死扼住，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一个字都挤不出来，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黄俊宇没有走，就站在她身旁，沉默得像一尊石像。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沉得如同古井深处的潭水，幽暗不见底，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整个人吸进去，吞噬殆尽。
琴雯的心跳越来越快，一下下撞击着胸腔，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忽然间，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毯摩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几乎是本能地抓起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冲去，肩膀狠狠撞上了旁边的花瓶架。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青瓷花瓶应声坠地，摔得四分五裂，清水溅了一地，玻璃碎片散落如星。
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门被推开又重重关上，走廊的灯光昏黄而冷清，映照着她踉跄前行的身影。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手机在包里震动个不停，她掏出一看，是司机打来的电话。
“去仁和医院，快。”琴雯的声音微微发抖，语气却异常坚定，话音落下便迅速挂断，没有给对方多问的机会。
车子早已等在后门，引擎低鸣。琴雯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机械地扣上安全带。她的手仍在微微颤抖，于是用力攥住膝盖，指节泛白，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她闭上眼，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胸中积压的压抑与恐惧全都排出去。车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光影交错，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像是命运本身在无声地闪烁。
琴雯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黄俊宇刚才那句话——你招惹了枭治、苏周和我，打算怎么收场？
这三个名字并列在一起，像是一道无法回避的审判。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甚至不敢去想后果。每一步走到今天，都不是轻易的选择，而是被逼到绝境后的挣扎求生。早已无路可退。
车子稳稳停在医院正门前。琴雯推开车门，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大厅。夜晚的医院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零星几个值班护士来回走动。电梯里空无一人，她独自站着，目光盯着上方跳动的数字，一层、两层、三层……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让人窒息。终于，“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琴雯沿着走廊快步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来到病房前，她抬手轻轻推开门，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苏周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是琴雯，原本平静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夜中突然点亮的一盏灯。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苏周放下书，声音温和而低沉，带着一丝意外和惊喜。
琴雯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近。她望着苏周的脸，发现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嘴唇恢复了些许血色，眼神也不再浑浊，透出几分清明与温度。那一刻，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动了一丝，仿佛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到实处。
琴雯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握住苏周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那种真实的热度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你气色好多了。”琴雯轻声说，语气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欣慰。
苏周反手将琴雯的手指包裹住，眉头微皱，察觉到她的冰冷，“你怎么了？手这么冷，脸色也不太好。”
琴雯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自己的指甲边缘有些发白，手腕上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像是藏不住的心事。她咬了咬唇，才终于开口：“等你再好一点，我们就安排回国。”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我带你回家。”
苏周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么快？”
“嗯。”琴雯点头，目光落在床单上，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都清晰无比，“这边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而且……在国外终究不太安全。我不想再冒任何风险。”
苏周望着她疲惫不堪的脸庞，眼底掠过心疼。苏周不知道琴雯这段时间承受了多少，经历了什么。但他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捏了捏琴雯的手指，温声道：“好，听你的。”
琴雯抬起头看向他，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那笑容很淡，甚至有些虚弱，却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情绪流露。她是真的累了。从最初被下蛊，意识模糊、身体失控，到后来拼尽全力解蛊；从一次次面对审讯盘问，到今日与黄俊宇正面交锋。
坐在苏周面前，握着他温暖的手，听着他的声音，琴雯忽然觉得，或许可以允许自己歇一会儿，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琴雯缓缓靠在床沿，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
“你饿不饿？”苏周轻声问，“我去让护士送点吃的上来。”
“不用。”琴雯摇头，声音轻得像风，“我已经吃过了。”
病房重新陷入安静。窗外夜色浓重，城市灯火渐稀，唯有楼下那一排路灯仍固执地亮着，投下一小片昏黄的光斑，静静地铺在地板上，像是为这寂静添了一点暖意。
随着时间流逝，琴雯的手渐渐不再颤抖。她抬起眼，望向苏周，眼神里有一丝迷茫，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自责。
“你说……”琴雯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招惹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