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言歪着头看向怀里的顾宴修,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我能叫你宴修吗?或者是宴哥哥吗?”
顾宴修动作顿了顿,才淡淡地“嗯”了一声:“随你,你开心就好。”
“宴修~”时言又唤了一声,这次故意拖长了尾音。
顾宴修终于抬起头,眼里盛着无奈又纵容的光:“嗯,我在。”
事实上,顾宴修之前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称呼他,但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饶是顾宴修看起来表面波澜不惊,时言还是看见了他说这话时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
其实时言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段关系里一种微妙的倾斜。
顾宴修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对妖物只有冰冷的审判和诛灭之心的捉妖师了。相反,他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自己,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珍视和小心翼翼的守护。 他所有的情绪起伏,都因自己的安危和反应而起落。
这种“低位”,并非无能或软弱。
他只是将自己放在了绝对优先的位置,将自己视作了他情感世界的中心,愿意俯首称臣。
一个愿意为你打破毕生信念、跨越种族偏见、将你置于心尖最高位、向你袒露所有脆弱,甚至为你流尽眼泪的男人。
这样的人,时言怎么可能不爱呢?
他看着顾宴修微微泛红的眼角,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眼尾:“宴修,你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
顾宴修怔了怔,随即无奈地低笑了一声。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只是忽然伸手扣住时言的后脑,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疾不徐,带着令人心安的节奏,他时而轻啄,时而缠绵,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克制。
梦境会随主人的心情变化,忽然间,破败的山神庙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温暖舒适的房间。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柔软的床铺上,顾宴修将时言抱在怀里,吻得难舍难分,却始终克制地停留在唇齿缠绵的阶段。他的手掌在时言腰间流连,但始终不敢再进一步。
“唔……”时言被亲得气喘吁吁,眼尾泛着红,“你……你怎么停下来了?”
顾宴修深吸一口气,稍稍退开些距离:“这样就够了。”
“宴哥哥~”时言声音黏糊糊的,带着刚被吻过的慵懒,手指却不安分地钻进顾宴修微敞的衣襟,指尖好奇地划过紧实的胸膛,“再亲亲嘛~”
顾宴修身体瞬间绷紧,一把捉住那只作乱的手,声音有些发哑:“别闹。”
“我就要闹!”
时言反而变本加厉,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顾宴修颈间,“我喜欢你,想和你亲近,有什么不对吗?”
这小树妖!想法简单纯粹得近乎莽撞,喜欢便要亲近,亲近便要更近,全无世俗的顾忌。
他此刻眼波流转,唇瓣微肿泛着水光,身体柔软又热情地贴上来,简直像个初生懵懂却又本能撩人的小魅魔。
这种天真又热烈的直球,反倒让顾宴修更加难以招架。
“等……等等……”顾宴修艰难地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你还小。”
“我不小了!”时言不服气地嘟囔,“我都一百多岁了!”
顾宴修被他逗笑了,退开一些距离,又伸手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在妖里面,你还是个小孩子。”
“顾宴修!我真的生气了!”
看到顾宴修还是想跑,时言的声音带着情欲未消的沙哑和浓烈的委屈,他立刻伸手去抓对方的衣襟,试图将人重新拉回自己身上,“你做什么?别走。”
他像只离不开主人的小兽,急切地缠上去,脸颊蹭着顾宴修绷紧的下颌线,发出不满的呜咽。
顾宴修的气息依旧不稳,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言言,你想清楚了吗?”
顾宴修看着面前妖冶动人的小树妖,一字一句地问,眼神专注得像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鱼水之欢,不是儿戏。我不想稀里糊涂占你便宜。”
这话像一块冰投入滚沸的岩浆。
时言愣了一下,随即那股被压抑的火焰烧得更旺了,带着一丝被质疑的羞恼:“我当然知道!顾宴修,我看你才是那块木头,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问这个?!”
他不管不顾地再次仰头索吻,用湿润的唇瓣去追寻对方的唇,试图用行动堵住那些多余的问话。
顾宴修几乎要被这燎原的火焰烧尽理智。他的吻顺着时言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在精致的锁骨上留下湿热的印记,手也抚上了更敏感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意乱情迷、即将彻底失控的临界点,顾宴修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他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猛地撑起身体,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里翻涌着情欲与某种更无措的茫然激烈交战。
“宴修?”
时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弄得不上不下,浑身像是着了火,他迷蒙地睁开眼,看着上方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挣扎的痛苦,不解又委屈。
他像藤蔓般缠上去,腿不安分地蹭着顾宴修的腰侧,声音带着情动的哭腔和撒娇:“别停……我好*……”
那带着泣音的哀求,对此刻的顾宴修而言简直是致命的毒药,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脑中一片混乱。他想抚平小树妖的难受,想满足他纯粹的渴望,可该怎么做?
他从未……从未与男子……那些模糊的、仅限于听闻的片段知识,在真正的渴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连春宫图都只瞥见过男女的,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巨大的窘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着身下眼神湿漉漉的小树妖,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笨拙和无能为力。
“我……”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那句“我不会”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强烈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
“唔!”
顾宴修猛地从案上弹坐起来,浑身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急促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还残留着梦境中的迷乱、情欲和那浓得化不开的窘迫。
窗外天光微熹,晨风带来一丝凉意。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边,那株小小的梨花树苗沐浴在晨光中,嫩绿的叶片上还滚动着晶莹的露珠,生机勃勃,安静美好,全然不知它主人的魂魄在梦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视线触及那株象征着纯洁新生的树苗,再联想到梦中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念头和笨拙的窘态,顾宴修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
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猛地转身,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倒椅子,看也不敢再看那株小树苗一眼,脚步虚浮又急促地冲出藏书阁,直奔自己院中那口冰冷的井。
哗啦——!
一桶刚从深井里打上来的、沁骨的冷水兜头浇下,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也浇熄了身体里那股邪火和脸上滚烫的温度。
水滴顺着湿透的黑发和线条凌厉的下颌不断滑落砸在地上。
顾宴修扶着井沿,闭着眼,任由冷水流淌,试图将脑海中那旖旎混乱的画面和时言带着哭腔的哀求一并冲走,可那触感、那声音、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却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冷水也冲不淡分毫。
他抹了把脸,水珠顺着睫毛滴落,眼神复杂地望向藏书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