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烬沉默了很久。
当时言以为这场对话就要无疾而终时,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就只记得朕害你,那些好的呢?雁门关瘟疫横行,我前去救你。沈云澈派人暗杀你,是我背地里替你收拾的烂摊子。还有……”
他顿了顿,喉头滚动,“虎符赠你保平安,可它前阵子就到了母妃手里,我都不曾怪你,这些,你难道都忘了?”
时言背影僵了僵。他确实不记得这些。记忆就像被撕碎的画,只还给他最鲜血淋漓的几片。
“忘了也好。”他听见自己说,“记得越多,越恶心。”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沈云烬最柔软的地方。
他猛地扳过时言的肩膀,眼中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痛楚:“可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朕!”
“那个季时言已经死了。”
他直视沈云烬赤红的双眼,“在殿下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下死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终于肯叫自己一声殿下了,可为什么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沈云烬的手在发抖。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此刻竟脆弱得像张一捅就破的纸。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时言肩上,呼吸沉重:“我错了。我罪大恶极,我死不足惜。你原谅我好不好?”
时言浑身僵硬。他从未听过沈云烬认错,更没见过他示弱。
记忆中永远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靠在他肩上,祈求他的原谅。
“殿下,你我还是离彼此远一点为好,毕竟,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是吗?”时言狠下心推开他,说出的话十分不近人情。
“正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我们才应该生生世世抵死纠缠在一起。”
沈云烬不按套路出牌,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想了几百种怎么把人牢牢捆在自己身边的方法。
“好啊,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回来么。”
时言拍了拍眼前男人的脸,笑意愈发张扬,“我告诉你沈云烬,因为我,已经移情别恋了,不喜欢你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不等沈云烬回答,他率先别过脸,将眼底转瞬即逝的酸涩掩进阴影里,没让那人察觉半分异样。
这句话确实把沈云烬干红温了,他简直要气死了,不得不佩服这人是知道怎么扎他的心最痛的。
他将人强行捆在怀里:“为什么?”这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这么恨我?”
但时言只是挣扎了一下,遂放弃,“殿下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你以为大婚那日为何宫门开得这般及时,那是因为我与淑贵妃早就串通好了,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嫁给你啊。”
他故意说着违心的话,歪曲事实掩埋真相,将自己身上的刺狠狠扎向对方,却早已忘了自己同对方一样遍体鳞伤。
像是配合他们的表演,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时言望着窗外被雨水打落的树叶,想起系统说过的话——“此毒无解,最多再撑两个月。”如今已是第一个月末,他没多少时间了。
所以沈云烬,你尽管恨我吧。
这样,我死了,你会不会没有这么难以接受。
“不想嫁?”
沈云烬重复着,忽然轻笑一声,“朕倒忘了,之前那场大婚,确实还没完成。”
时言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门框。
毕竟沈云烬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暴风雨前最后一丝平静,暗处涌动着能将人撕碎的漩涡。
“殿下何必自欺欺人。”他强撑着冷笑,“就算礼成又如何?不过多一道枷锁。”
沈云烬已经走到他面前,身上龙涎香的气息裹挟着危险扑面而来。
修长的手指抚上他颈侧,拇指按在跳动的脉搏处,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人毛骨悚然。
“你说得对。”他俯身,呼吸拂过时言耳畔,“是道枷锁。”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那朕今日就把它扣牢!”
天旋地转间,时言已经被打横抱起。他惊惶地挣扎:“放我下来!”
右腿却因剧烈动作传来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白了脸。
沈云烬置若罔闻,门外的宫人头埋得极低,纷纷不敢动,无人敢好奇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云烬你疯了不成!”时言压低声音怒斥,手指死死攥住沈云烬的前襟。
“疯?”沈云烬低头看他,眼中翻涌着黑沉的情绪,“朕早就疯了。从你为朕挡剑那日起。”
时言被扔在龙床上时,右腿伤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咬牙忍下呻吟,刚要起身,沈云烬已经压了上来。
玄色龙袍与素白中衣纠缠在一起,像一幅泼墨山水,浓烈得刺眼。
“你不是不想嫁吗?”
沈云烬单手扣住他双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扯开他的衣带,“那就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在朕申下乘欢的。”
时言剧烈挣扎起来:“滚开!”
他抬腿去踹,却因右腿使不上力反被压制得更紧,“你这个……禽兽!”
沈云烬冷笑一声,低头咬住他锁骨:“骂,继续骂。”温热的唇舌在咬痕处暧昧地舔过,“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朕的手段硬。”
衣料撕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寝殿内格外刺耳。时言浑身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当沈云烬的手探入他衣襟时,他终于崩溃地喊出声:“沈狗,我真是恨死你了!”
沈云烬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深的怒火覆盖:“正好。”他扯下他最后一件里衣,“朕也快恨死你了。”
疼痛袭来时,时言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盯着床顶的帷幔,眼神渐渐涣散。身体像被劈成两半,一半在沈云烬手中燃烧,一半沉入冰窖。
“疼吗?”
沈云烬掐着他的腰,脸上的神情有些痴狂,“比得上你给朕的万分之一吗?”
时言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恍惚间,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脑海——沈云烬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给他送花,笨拙地爱着自己;更早以前,体贴的九殿下在月下与他喝酒谈心,坚定地说“予安是我的珍宝”。
为什么……偏偏记得这些……
“睁开眼。”沈云烬掐住他下巴,“好好看着朕!”
时言倔强地闭紧双眼,直到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
他愕然睁眼,看到沈云烬赤红的眼眶中,一滴泪悬而未落。
这个发现比任何粗暴对待都更让他心惊。
沈云烬竟然哭了?
“为什么?”沈云烬的声音哑得不成调,“为什么要替朕挡那把剑?”
他的动作忽然温柔下来,抚过时言胸前一道淡色伤疤,“既然这么恨朕,那就恨一辈子好了。”
时言别过脸去,喉头发紧。
他没法解释那是本能反应,就像没法解释为何失忆后仍会在梦中不自主地呼唤沈云烬的名字。
“予安。”沈云烬在他耳边低喃,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痛楚与眷恋,“我的乖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