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要我服毒称病,三日内自请调往南疆。”他终于坦白,“她说这样就能放过我父亲。”
沈云烬嗤笑一声:“她骗你的。只要你离开我视线,他们立刻会杀了你父子二人。”
他按住时言颤抖的手,“不过现在,我们要让她以为计划得逞了。”
次日清晨,时言站在窗前,看着院外整装待发的队伍。
沈云烬一身玄色轻甲,正在低声吩咐着什么。晨光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冷峻的阴影,与昨夜病榻前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公子,该喝药了。”小厮捧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进来,打断了时言的思绪。
药很苦,但比不上心里的涩。他一饮而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瓷瓶,里面装着假死药,这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退路。
“怎么起来了?”沈云烬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眉头紧锁。
时言强撑起笑容,温声道:“送送你。”
沈云烬大步走来,手掌贴上他额头:“还有点热。”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担忧,“记住我们的计划,七日后我派人来接你。在此之前,无论谁说什么都别信。”
时言点点头,喉咙发紧。
他并不打算按沈云烬说的去做,他有自己的计划。
只有他真正离开,淑贵妃才会放松对父亲的折磨;只有他前往南疆,沈云烬才不会因抗旨获罪。
“这个给你。”沈云烬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哨,“遇到危险就吹响,三十里内我的暗卫都能听见。”
玉哨温润如那人的掌心。时言接过时,沈云烬突然扣住他后颈,额头相抵:“等我回来。”
这四字像刀子扎进心窝。时言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当马蹄声彻底消失在晨雾中时,时言终于跪倒在地,咳出一口鲜血。
“公子!”小厮惊慌地扶住他。
时言擦去唇边血迹,从房中取出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备马,我要去南疆。”
山雨欲来,乌云压顶。
时言勒住缰绳,抬手示意身后卫队停下。青色锦袍顺风飘动,他眯起眼睛望向蜿蜒向下的山道,那是通往南疆的最后一段路。
“大人,前方地势险要,恐有埋伏。”副将驱马上前,低声道。
时言唇角微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南疆人若敢动手,正好给我一个开战的理由。”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取时言咽喉!
“保护大人!”
数十名黑衣刺客从两侧山崖跃下,刀光剑影间,时言的卫队已倒下大半。
他抽出腰间长剑,剑锋所过之处血花四溅,却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敌人。
“撤!向河谷撤退!”
时言大喝一声,策马冲向山道拐角处。就在此时,一支淬毒的暗箭从背后射入他的右腿,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视线模糊前,时言看到山崖上站着一个戴银色面具的身影,正冷冷注视着他坠落的身影。
“找到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他坠入冰冷河水中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时言感到一丝温暖。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
“别动,伤口会裂开。”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南疆特有的柔软腔调。
时言努力聚焦视线,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眉目如画,肤色如玉。
那人正用沾了药汁的棉布为他擦拭额头的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你是……谁?”时言艰难开口,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白衣男子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姜云升。你呢?记得自己是谁吗?”
时言愣住了。他努力回想,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名字、身份、为何受伤……所有记忆都如同被大雾笼罩,模糊不清。
“我不记得了。”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姜云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恢复平静:“头部受创导致失忆是常事,静养些时日或许能恢复。”
他放下药碗,轻声道:“你腿上箭伤有毒,我已为你解毒,但还需卧床半月。”
时言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的陌生人,莫名感到一丝安心。
他注意到姜云升腰间挂着一枚青玉令牌,上面刻着南疆皇族的凤凰纹饰。
时言脱口而出,随即困惑地皱眉,“你是南疆皇族?”
姜云升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人是谁,玄苍国世子季时言,他本应在前往南疆驻守的路上,如今却重伤失忆躺在自己的竹楼里。
“我是南疆三皇子。”
姜云升决定坦白部分事实,“昨日在落月河谷采药时发现了你。你从山崖坠落,被河水冲到了浅滩。”
时言试图坐起身,却被一阵剧痛逼得倒回枕上:“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只是我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
姜云升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腰间玉佩上有个‘言’字,不如就叫你阿言吧。”
“阿言……”时言轻声重复,莫名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姜云升起身走向门口,白衣在黄昏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清冷:“你且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就摇床边的银铃。”
门轻轻合上,时言望着陌生的屋顶,心中空落落的。
他隐约感觉自己忘记的不仅是名字,还有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殿下!殿下!不好了!”
沈云烬正在书房批阅奏章,贴身侍卫周宴连门都未敲便闯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
“成何体统。”他皱眉,手中朱笔未停,“何事如此慌张?”
“世子,”周宴声音发颤,“尸体在落月河谷下游被发现了!”
朱笔“啪”地折断在奏折上,溅起一片猩红。沈云烬缓缓抬头,眼中寒芒乍现:“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