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交浅言深了,兰烬心想,但开口全无顾忌。
“既然都一样,那你肯定也会有一个贤妃那样的妃子,然后让你的皇后郁郁而终,让你和皇后的儿子在贤妃手里吃尽苦头,千辛万苦去夺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然后他还没有一个那么聪明的妻子,也不会再出现一个我,多半是斗不过的,最后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如此看来,下一任贤妃,大获全胜。”
孟煜听得愣住了,片刻后笑容从眼里涌出来,这个开解方式很独特,但是有用。
以后,无论他是成事,还是圈禁一辈子,他都绝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中出现这样一个人。
他不会让自己的长子,再吃一遍自己吃过的苦。
他也不会让静汝承受母后承受过的痛。
不过……
“静汝和母后的性子截然不同,她嫁与我这些年从不在外争锋,但我能走到今天,有她很大的功劳。我若负了她,她不会如母后那般自苦,而是把曾经用在我身上的心思用到儿子身上去,那样的静汝,就算是我恐怕也要吃苦头。”
兰烬对这话还算满意,别管是不是嘴上说说的,至少他对何静汝的性情心里有数,真要把这么厉害的枕边人逼成了敌人,他还真占不到好处,那时,她说不定都是会站到何静汝那边的。
连一路陪伴着走过来的发妻都能辜负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如重新培养一个新皇帝。
兰烬心里转着不太恭敬的念头,把话题拉了起来。
“那些人有的曾经是你的人,有的并不是你的人,但因为帮你说话被贤妃当成你潜在的帮手对付。现在我们每翻一个案子,就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你有多无辜。以你和何姐姐的本事,到那时自然知道怎么做,只需要记着不要表现得太迫切的致四皇子于死地,过犹不及。朝臣要的是一个大度的太子,皇上再不喜欢贤妃,对四皇子也有父子之情,不会想看到你赶尽杀绝,你做得太绝,他会联想到自己,担心你将来也会那么对他。”
孟煜郑重点头:“我有数了。”
兰烬也就不多说,她能想到的,何静汝肯定也能,提醒这几句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考虑,不点明了心里不安。
“何姐姐是不是快生了。”
“推算着是下个月中旬,不过她身边有经验的产婆说可能会提前。”
兰烬眉头微皱,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一道生死关,更不用说宫中如今被贤妃把持,谁知道那些御医是不是她的人。
“你府里有大夫吗?”
孟煜一听就知道她担心的事是什么,道:“静汝陪嫁里就有女医。以何家的家世静汝不可能低嫁,她的母亲非常清楚内宅那些腌臜事,在静汝还很小的时候就为她做准备,专门从官牙那里挑着伶俐的孩子买入府中。平时让她们伴着静汝一起长大,在静汝学自己要学的东西时,她们就分开去学她们该学的。其中一个就是学的医,专精妇人那些病痛,之后还跟着产婆学了,以备不时之需。”
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好女人能庇护三代人,何静汝的母亲是,她的母亲也是。
兰烬想起自己的幼时,祖父、父亲和哥哥们看不得她吃苦受罪,总找各种理由把她从母亲身边带走,但就算如此,在她九岁前,母亲仍塞了许多东西到她脑子里,言行举止,待人接物等等,该学的那些东西早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母亲也早早的就在给她准备嫁妆,也买了小丫鬟培养种种本事,直至后来家里出事,母亲烧了所有人的卖身契给了他们自由身,把年纪尚小的她们托付给了家里有长子的老实管事,相当于是给她们寻了个婆家庇护,这是仓促之间,母亲能给她们做的最好的安排。
“师妹?”
兰烬回神,抬头对上孟煜疑惑的眼神,笑了笑,道:“身边有信得过的女医再好不过,如果碰上女医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派人来寻我,我身边有个医术不错的大夫,他用药大胆,真遇着事,比宫里那些只知道开太平方子的御医有用。”
“我如今最挂心的就是这件事。”孟煜真不和她客气:“静汝发动后,我会瞒着皇宫那边,先派人来请你的大夫,之后再去宫中报信。”
“你得保证他的安全。”
果然是护自己人得很,孟煜笑:“我现在虽然被圈禁,但到底还占着这个皇子身份,要是连你的大夫都护不住,哪里还有脸叫你这声师妹。”
兰烬这才点了头:“我若找你,该往哪里递消息?”
“你和叶家熟,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叶家的长孙是你救回来的,来往也不突兀,就叶家吧。”
“行。”兰烬起身:“你出来挺久,该回了,我先走一步。”
孟煜叫住她。
兰烬看向跟着站起身来的人,她不喊师兄,但也不拦着孟煜喊师妹,反正又不是她喊的,更不是她认的,和她没关系。
“你在太傅跟前时,他可有提过其他亲人?”
“提过。”兰烬据实以告:“他说从他步入官场日渐被看重,就知道自己脱不开皇权争斗那个漩涡,就算膝下无子,妻子过世后也没再娶。老家的亲人都在三服外,他早年就回馈过了,是恩是义都已经还完,不必再喂养他们。我后来有一次离着近了去探听过他那些亲人的情况,还算老实做人,这样就挺好,从此以后两清了。”
孟煜本是想着过继个孩子到太傅名下继他的香火,将来也有后代常供奉。
“他有我就够了,你不要多事。”兰烬脑子一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呵,男人,这时候都还想着香火那点事,当她死了?
孟煜想说还有他,但这话他也只在心里想了一想,君君臣臣,以太傅的性子哪敢受他的供奉,怕是香都要点不燃。
“那就依太傅所愿。”
兰烬点点头,行礼告退。
孟煜站在廊下目送人走远,来时礼节周全,走时也礼节不失,表面功夫非常到位,就是相谈的过程中感受不到半点。
静汝说她一定出自京都世家之中,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就不知是哪家。
太傅在信中说她会自己告知,那他也愿意给出这份信任不去细查,等她亲口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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