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茂坐镇军巡院,对京都百官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巩砚有个儿子,算着年纪应该是三十左右,可眼前这个看装扮和年纪也不像是他的媳妇,而巩家的内眷,也就那么两个。
“你是巩砚的夫人,要见儿媳妇?”
妇人点头点得更急,显然,他猜对了。
邱茂回头问刘都头:“巩家少夫人在哪里?”
“知道巩家有问题后,属下就让人把巩家看住了,应该在那边宅子里。”
“去把人带过来。”
刘都头应是,快步离开亲自去带人。
邱茂上前看了看另外两个吊着一口气没落的人,示意大夫跟他出去:“说。”
大夫大晚上的被找过来,自然也是军巡院用熟的人,对邱巡使也没那么畏惧,道:“躺着的那两个失血过多,身上伤口也多,各有致命伤,请御医来也活不了。另一个……”
邱茂看向停了话头皱着眉的大夫:“实话实说。”
“小的不是要作假,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大夫道:“小的在给她号脉的时候发现她手臂有陈旧伤痕,她惧怕我碰触,没敢仔细瞧,之后小的去看了躺着那两个的手臂,她们手上没有。”
邱茂立刻想到了魏舒那一身的伤痕。
可这个妇人要找儿媳妇,那她的身份就很容易猜到。
巩砚爱重夫人,不纳妾,不宿柳眠花,下朝就回家,京都众人提起巩大人谁不夸一句爱妻重情,可今晚这一切,拆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若他的夫人还一身伤……
邱茂看向和巩砚靠在一起的小巩大人,就算丈夫凌辱妻子是夫妻间关起门来的事,那她的儿子呢?就那么看着她被欺辱?
如果是这样,那小巩大人值得一个凌迟之刑。
刘都头带着一个小妇人过来,从这个方向,邱茂分明看到她在看到巩家父子后下意识的离他们远一些,绕着走了几步才往这边走。
这是怎样一种本能。
“大人,这位就是巩家少夫人。”
小妇人战战兢兢,但礼节不失:“秦氏见过大人。”
巩家的姻亲,秦家。
邱茂把这其中的关系理了理,道:“里边有个妇人受了伤,说要见你。”
秦氏捏紧帕子,不知该说什么,在对方的示意下跟着进屋,心里还在想要怎么表现最合理,屋里的人已经扑向她,信任依赖溢于言表。
“芳……”
“娘!”秦芳忙将人接住,感觉到抱住的人抖得厉害,心里一阵酸涨,婆婆能撑到现在,已经把她平生的勇气都用尽了。
邱茂看向她:“这是你婆婆?”
“是。”秦芳抱着人低声求情:“大人,我婆婆胆子小,极少见生人,我问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事再来回您可好?”
“尽快。”
“是。”
邱茂走到门口却不离开,只是背过身去,听着身后两人只是低声说着什么,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作。
一会后,秦氏说话了:“大人,我问清楚了。”
邱茂转过身来:“说。”
“婆婆说,她今日午歇起得比平时早了些,身边无人。您可能不知道,婆婆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人,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她控制不住的到处走了走,看到了那扇门。她很久没有出过门了,就想走出去看一眼,没想到那是一条死巷,而对面那宅子的门却是开着的,她就过去了,看到了那些她教习过刺绣的小姑娘。”
秦芳看婆婆一眼,低声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她都没来得及和她们说什么,就被打晕了,再醒来就被关到了这屋子里。公公当着她的面把她身边的两个婆子杀了,又来问她看到了什么,每问一句就划她一刀,她说什么公公都不信,婆婆说,这些小姑娘她在教刺绣的时候就见过数回,不明白在这里见到有何不对。”
邱茂静静的听她说完:“说得很通顺。”
秦芳心下一跳,抬头看邱大人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小女出自秦家,虽然胆小怕事,但该学的也都学过,该懂的也都懂得。眼下明显是巩家犯了事,若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不止我们婆媳,还有我的一双儿女都要被拖入这泥潭之中,小女再怕,考虑到这些也要壮着胆子撑起来。”
秦家女,倒也确实该有这个胆气。
可真有这个胆气,也不该是今时今日才有。
不过这些细节,也不必在此时深究。
邱茂问:“巩砚父子在这边的勾当,你们知道多少?”
“大人明鉴,我们当真半点不知!”秦芳激动的声音都抬高了:“地上躺着的那两个是婆婆平时身边跟着侍候的人,估计不好问话了,但小女身边的婆子还好好的,大人尽可以将她们拿下问话。如果说巩家是困住我们婆媳的牢笼,那她们就是看守我们的牢头。京都传言不可信,不是我们不想出门见人,是我们不被允许出去,平日里连出院子都难,更无从得知这边宅子竟也是巩家的。”
邱茂又接连问了些关于巩家的事,夹杂着也问她们平时的生活。
秦芳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没有半点犹豫,那种竭尽所能想把知道的点点滴滴都告知的态度,让邱茂对她多了几分信任。
最后,他问:“大夫说看到你婆婆手臂上有旧伤,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秦芳默默的将婆婆的衣袖往上推,露出一手臂的新伤旧伤,然后又把自己的衣袖挽起来,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手臂。
“身上全都是,大人可派个女使前来查看。”
邱茂不解:“你婆婆家族势危,护不住她说得过去,可秦家远比巩家强势,也不是不管外嫁女死活的人家,你为何不向家中求助?”
秦芳当然不能说同是废太子党那些事,只能挑着一条能说的来说:“我是祖母带大的,祖母缠绵病榻多年,若知晓我的事,后果不敢想象,我宁愿自己吃这些苦头。”
“今晚事情闹这么大,事情不可能瞒住。”
“所以我想求邱大人,允我派人回秦家说清楚情况。祖母已不管事多年,只要没人将这些事送到她耳边去,祖母便不会知晓。事后我再以巩家父子犯事,我为保全孩子与他和离为由回归娘家,只要巩家再没办法作妖让她知晓内情,祖母只会心疼我,不会在意其他。”
秦芳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请邱大人成全。”
“你一片孝心,本官没有不成全的道理,不过,本官会派人随你的人同往。”
这就够了,秦芳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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