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于叶家来说,确实是一桩丑闻,遮是遮不过去的,长子嫡孙换了人,对外总要有个说法。
叶尚书看向站如青松般的孙儿,便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仍想听听他怎么说:“叶昭是叶家长孙的名字,但被他人占用了多年,你是想换个名字,还是叫回叶昭?”
“我本就是叶家上了族谱的叶昭,如今不过是让一切回到正轨,改了反倒让外界多想。”
叶尚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我以为你不喜欢叶昭这个名字。”
“相比起来,我更不喜欢叶理这个名字。”叶昭伸出双手,看着手背上明显的青筋:“叶理代表的是我最弱小无力的一段过去,被人欺辱,被人轻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甄沁心疼得无以言表,脚一抬就打算上前。
叶翰捏住她肩膀用力扣住,朝她轻轻摇头。
甄沁不解,但知道翰郎不会害儿子,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背过身去靠在夫君肩头。
叶翰揽着妻子,看着对话的祖孙没有上前打断。他知道,父亲并不是在为难昭儿,而是认可昭儿,在众多族亲面前表明对他的看重,就算族人里有人想挑事,也要多思量思量。
而这些,是因为父亲知道,昭儿靠自己就能立得住。
就像他也知道,昭儿此时这些话,不是在诉苦,而是以自己曾经的经历为武器,让叶家人记着他在二房手里吃了多少苦。
他担心叶家因为种种原因对二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不向父母求助,不向祖父哭诉,而是自己想办法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叶理这个身份留在他身上的印记。
多年无人可依,让他遇事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习惯。
被逼出来的,让血亲无比心疼的习惯。
叶尚书心下叹气,想摸摸他的头,最后落在了他的肩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这京都,身份比叶昭高的有不少,可能也会有被人欺负的时候,但你再不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祖父祖母,还有你的父母都会为你撑腰。”
叶昭的眼神在祖父、祖母身上扫过,又看了一眼父亲,最后落在母亲身上。
其他人他不敢确定是不是会为他撑腰,但他愿意信一信他的母亲,因为‘逢灯’的东家,那个叫兰烬的女子说,他的母亲只是因为一点怀疑,就用自己嫁妆的两成为代价去追查此事。
以他的身体,二房若再动点心思,他不一定有命活着长大。
母子连心,这件事让他感受最深的就是这个词。
“我虽在乡下长大,但也知道哪家都有些不争气的东西,叶家有这么几个也不奇怪,把他们做的事传出去,最多就是添点口舌,伤不到叶家。”
叶尚书挑眉:“不做点别的?”
叶昭脑中闪过‘借力打力’四个字,他将来当然能为自己报仇,但他一刻也不想忍。
不是说要为他撑腰,那就先做点事让他看看:“如果我想请祖父顺手把周家收拾了,祖父可会觉得我过分?”
“合情合理。周家都敢派人去杀你了,我若什么都不做,岂不显得我叶家好欺负。”叶尚书看向儿子:“我会将周家有官职在身的那几个全给弄下来,之后的事,你亲自去办。”
叶翰点头:“我不会放过他们。”
叶昭立刻道:“我想一起去。”
叶翰想也不想就要应下,叶尚书否定得更快,对上孩子不解的眼神,他道:“你现在心中有戾气,这不是错,被欺负这么久,有戾气是正常的。但你才十一岁,为你报仇是你的父母该去做的事,若一个孩子还需要自己去为自己报仇,要父母何用?”
叶昭愣住了,是这样吗?受了欺负,由父母替他打回去,这才是正常的吗?
“对,这事交给爹娘去做。”甄沁反手擦了下眼角,不让自己总在孩子面前流泪,看起来就软弱得不得了,不能让他以为他的爹娘护不住他。
叶翰也点头附和:“这事自有爹娘为你出头。”
这就是有父母撑腰的感觉?叶昭迟疑着点了点头,他觉得他得再看看,他们真把周家收拾了,他才能相信。
叶尚书背在身后的双手,大拇指欢快的来回绕着圈,心情显而易见的好。
他看向一众族人:“你们把人认清了,这是我长房嫡孙叶昭,我不希望看到有本族人在外说三道四,若被我知晓昭儿在外受欺辱,本族人却不相帮,一律逐出家族。同理,将来昭儿也有照拂族人之责。在昭儿成长起来之前,希望族中所有人记住一点:有来有往方是情分。”
这话敲打的意图太过明显,所有人皆低头应是。
叶尚书是嫡支,是族长,还身居高位手握实权,说得明白些,全族都靠着他生存,没人敢和他对着干。
“今天就先散了,待昭儿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再宴请全族,正式和族人相见。”
“是。”
待闲杂人等一走,叶夫人就道:“这几日我会多叫些女眷过来走动,不让她们瞎说。只要她们少些口舌,族里的孩子也能少学些难听话。”
“夫人想得对。”叶尚书点头:“孩子的认知多来自于内宅妇人,妇人心思正了,孩子的心思也就正了。”
甄沁此时提出来:“爹,娘,我想带昭儿回娘家一趟。”
“该去,翰儿你一起,并将这事和你岳丈仔细说明,这事确实是叶家没做好,才会出这样的纰漏,打你骂你都受着。”
“是。”
叶昭听着他们言语间全是在为他忙活,这种感觉,有点新奇。
不过,他也有想说的:“我想去向兰烬姑娘道谢。”
甄沁连连点头:“去,娘和你一起去,要不是她,我就算怀疑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一会我们就去。”
叶尚书眼观八方,在过来祠堂那时就发现了,‘逢灯’的人在那时就悄悄离开,是个懂进退的:“夫人,你备上一份厚礼让昭儿带去,聊表心意。”
“一份厚礼不够。”叶翰看妻子一眼:“沁沁是以自己嫁妆的二成为代价,请‘逢灯’接下这个委托,这个钱,该由叶家来出。”
“确实应该。”叶尚书满口应下,银货两讫,能用钱解决那可太好了,他怕的就是林大人拿此事做人情来要挟。
“夫人,你去开库房,这钱叶家出。”
叶夫人应是,儿媳妇嫁妆丰厚,两成不少,但和一个出色的孙儿比起来,那又算不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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