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尸体表面特征没有特别明显,就已经足够江邪判断出是中毒而亡了,而随着时间推移,中毒迹象只会越发明显,所以何振一定会阻止其他人接触尸体,又或者,干脆提早入棺。
沈玉捻了捻香灰,轻嗅了一下,问道:“那这香里的毒,可有头绪?”
江邪沉默着摇了摇头,他通晓杀人术,但毒理不常用,谢霏倒是医毒双精,只是不仅这一去一回费时间,出了这样的事,天玄宗必定外松内紧,没点身手的想摸进来就有些困难了。
况且……
“仅凭灰烬气味难以辨识,最好能拿到剩余的香料或何承泽吃的药的药渣,但眼下,何振必然已将一切痕迹都处理干净了,这条线怕是难查。”
一向淡然的沈玉此刻也不禁有些烦了,周身气息冷凝如冰,江邪和云澜只觉室内温度骤降,江邪安抚性地拍了两下沈玉的手臂,沈玉轻吐了口浊气,平复下情绪,开口:
“左右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就看谁更有底气了。”
“他们身上可还有个百剑门的血仇呢,这桩桩件件,总有一件能逼得何振自乱阵脚。”云澜抱臂说道。
沈玉长指抚过那本名册,淡声道:“他已经乱了,从何承泽杀我不成反被我废掉开始,他就在想着如何将自己择干净,但实际上,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他们所做之事,他还是太急了,以致于何承泽提早察觉了他的计谋,并回敬了他一份大礼。”
云澜潇洒地一挥手:“那就静待他出招,反正你指哪儿咱打哪儿。”
沈玉垂下眸,思忖着什么,片刻后再抬头,开口道:“谨言,还真有件事请你帮忙。”
云澜:“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说。”
“找个机灵点信得过的人,盯紧青云宗那些人的动向,再给严修递个话,不能让他们暗中带走尸身,最好是连一只苍蝇都别放走,他不是想让我们查么,那总得做点什么。”
云澜眼前一亮:“成,交给我了。”
他也不耽搁,提步便走。
江邪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刀柄,若有所思,半晌掀唇说道:“祭礼你走不开,那些个宗主长老的也得出席,正好,我去何振住处附近逛逛,兴许能发现点什么。”
沈玉第一反应是不同意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宗主长老居住的别院里是否还有什么隐藏护卫或是高手,贸然前去风险太大,再者说,江邪内伤外伤都还没好,万一真碰上什么突发情况,要他如何应对?
江邪也知道他的顾虑,笑了笑道:“没事,我就在他们别院周围走走,不深入,那边侍从也多,好套话。”
沈玉看着他迟疑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微微点了下头,又不大放心地嘱咐道:“那你小心些,察觉不对立刻回来,不要跟他们动手。”
江邪眉毛一挑,笑着应了:“我知道,放心。”
沈玉犹豫着还想说什么,江邪见状倾身低头触了触他唇角,再次保证:“遇事我会跑的,我发誓,绝不拿身体开玩笑。”
沈玉的唇都抿成了一条线,最终在江邪的再三保证下,还是同意了。
江邪换了身低调些的衣服,沈玉把先前唐晓送他的那几枚精巧薄刃给了他,这才跟他分开,随着云澜等人去了钟楼所在的祭祀广场。
沈玉一行人踏入广场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几大宗门的宗主长老们早已按位次肃立在高台之上,何振落后杨崇一步站在青云宗几位长老前面,眼窝深陷,面色灰白,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鬓发略显凌乱,眼眶通红,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攥着,好似竭力忍耐着悲痛,无论这悲痛是真是假,其表演都足以触动人心。
青云宗的众弟子表情也都不是很好看,时不时还有一些审视猜忌的目光落在沈玉身上。
沈玉视若无睹,身姿挺拔,丝毫没受影响。
祭祀仪式庄重而繁琐地进行着,但在这份肃穆之下,暗流涌动,空气都仿佛凝结,原本就阴沉的天,更是为这略带压抑的气氛添了几分沉闷。
祭礼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之后便是揭榜送上彩头,因着江邪还没回来,沈玉便有些心不在焉,连上台都是云澜拽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随着其余九人一同迈上高台时,他余光瞥了一眼青云宗的方位,第一眼掠过便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又认真看了一眼,随即眉心便微微蹙了起来——何振不见了。
沈玉蓦地心底有些不安,他闭了闭眼,深呼了口气,按捺住了跳下台的冲动,这个时候他不能乱,只是他也不想听杨崇那冗长又声情并茂的祝贺和勉励,看似面无波澜,实则心思早已飞远,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云晔好几眼,希望这位心有玲珑的云宗主能洞察他的意思。
云晔在第三次接收到沈玉的注目礼时,终于寻思过味了,挑了下眉,只当他是没什么耐心,不禁心里暗暗发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