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他的声音刚落,江邪唇角的弧度就冷了下去,手指紧攥着鬼刃刀柄,手背青筋暴起,骨节泛白,杀意瞬间如有实质般扩散。
他眼神阴鸷,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你、找、死!”
当沈玉听到那人指定的赌注是他时,周身气息添了几分冷冽,眸底寒意凛然,三长老这群人,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通过他来威胁江邪。
依门口那两人所言,他们在这儿无论做什么都只能通过赌局,动手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还可能正中某些人下怀。
他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江邪紧绷的肩膀上,无声压制住了江邪的怒气,淡声道:“既然是赌局,那敢问阁下所出的赌注又是什么?”
那人沉默片刻,有些磕绊地开口:“我的,命。”
话音未落,江邪便嗤笑出声,双腿交叠向后靠在椅背上,话中嘲讽意味十足:“赌注价值同等才叫公平,跟他比,你的命分文不值。”
他停顿片刻,眸光微冷,紧盯着那人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似笑非笑地道,“况且,若真论起来,阁下还欠了我一条命,不是么,铜钱。”
随着他后两个字音落,混在围观人群当中的一人霎时气势一凛,下意识摸向腰间朝前迈了一步,只是还不等他有什么其他动作,就发觉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顺着那道目光看去,便对上了一双古井无波的冷眸,顿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铜钱就这样被点出身份,姿态倒是依旧从容,只是说话实在费劲:“好久,不见。”
江邪先前的猜测被证实,却不见心中轻松多少,四煞中金钩嗜赌成性,但铜钱的这双耳朵才是金钩的倚仗,每次他输得多了便会提铜钱出来替他大赚一笔,因此铜钱也极其厌恶金钩,但赌术却是实打实的练成了。
他原以为那日铜钱已经聋了,但现在看来,他不仅没聋,甚至还能开口说话,江邪也明白了为什么铜钱会那么轻易的背叛蒋昭,甚至不惜以差点聋了为代价。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铜钱的听力并未恢复完全,否则今日这赌局他们毫无胜算。
如今他们的时间耽误不起,现在坐在这儿的只有铜钱,陪同也只是一个鬼级杀手,那就说明三长老他们还没有足够的空闲和能力在黑市的地界拦截他们,但若是时间拖得久了可就说不定了。
“叙旧就免了。”江邪屈指扣了扣桌面,“你出的赌注我不接受,想赌,就得加码。”
铜钱沉思了一阵,艰难开口:“再、再加,一条,路,可、可确保,你们,安全,九长老,还有,人手。”
江邪眯了眯眼睛,他理解了铜钱的言外之意,也清楚三长老他们绝不会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就算他们出了城,后面也可能还有埋伏,硬碰硬是他们吃亏,这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至于铜钱给的这条路是真是假,就只能由他们自己判断。
只是,若要他们押下的赌注是沈玉……
他还在思索破局之法,甚至已经在盘算强行闯出去的可能性了,却听耳边传来一道清冷声线:“可以。”
江邪一愣,抬眸看去,沈玉也正垂眸看他,四目相对,他读出了其中的信任,他信他不会输,信他就算输了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回来。
江邪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周身气息陡然沉淀下去,面具下的唇角重新勾出那抹吊儿郎当的弧度,道:“那就来吧,赶时间,简单点。”
他朝桌上的骰盅抬了抬下巴,“骰子,比大小,如何?”
铜钱沉默地点了点头,一旁的侍者见状,分别将骰盅与三枚骰子推至二面前,道:“请双方验骰,定庄。”
铜钱伸出苍白的手指,极快地触碰了一下三枚骰子,指尖微不可察地捻动,随即收回手点了点头。
江邪随意地将一颗骰子夹在指间转了个圈,伸了下手示意铜钱先来。
铜钱也不推辞,沉默地拿起骰盅,手腕一翻,三枚骰子已被兜入其中。
他摇盅的动作并不花哨,甚至有些迟滞,但晃动的频率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骰子在狭小的空间内碰撞,发出的声响细密而均匀。
沈玉微微阖眸,聚精于某一点,周遭的一切喧嚣渐渐远去,那清脆的碰撞声愈发清晰。
“砰——”
一声闷响,骰盅被铜钱扣在桌面上,声响戛然而止。
铜钱的动作依旧平稳,缓缓提起骰盅,三枚骰子静静躺在桌面上,侍者上前,替他报出了点数:
“四、五、六,十五点!”
一个相当稳妥的点数,围观人群中响起轻微的抽气声,铜钱抬起脸,看向江邪他们。
沈玉眉头微微皱起,骰子每一面的落声的确有极其细微的差别,但这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摸清的,更别提还有摇盅的手法,二者皆通才能准确摇到自己想要的点数,铜钱的技术虽不至于如此神通,但应对他们已是足够。
他微微侧目,看向气定神闲的江邪,后者对铜钱摇出的数字视若无睹,慢悠悠地拿起自己面前的骰盅,“嗒、嗒、嗒”三声轻响,将那三枚骰子一颗一颗丢进了盅内。
接着他手腕随意地那么一抖,骰子在盅内稀里哗啦地乱撞了几下,声音杂乱无章,毫无韵律可言,他甚至都没摇够三息,便“啪”的一声将骰盅扣在了桌上。
两人身后抱着臂膀的云澜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一旁的苏予忱更是差点张口骂人,这赌的可是沈玉,他怎能如此随意?
江邪自动屏蔽掉身后两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痛痛快快地揭开了骰盅。
云澜几人不动声色地探头看去,而刚走过来的侍者看着那三枚骰子,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愣了下神,才语气迟疑地报出了点数:“一、一、二……四,四点。”
“多少?”
云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什么玩笑,他就算运气再差,闭着眼睛扔都不至于这么小,他甚至有种想把江邪从那位置拉开自己上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