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慕晴就醒了。
她看了眼床边空着的位置,知道江砚洲早就起床了。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粥,旁边是煎得焦黄的鸡蛋,油边微微卷起,一看就是他特意多煎了会儿。
她端起碗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滑下去。昨晚她睡得晚,审计终稿终于定下来,文件锁进抽屉前,她还顺手在封面上画了个笑脸。
推开厨房门时,江砚洲正站在镜子前整理军装。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肩章擦得发亮,腰带系得一丝不苟。他抬手扶了扶帽子,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哪里没整好。
“今天是你大日子。”慕晴把另一碗粥递过去,“别空着肚子去扛责任。”
他接过碗,低头喝了两口,忽然停住:“如果我以后连家都回不了几次……你还愿意等吗?”
慕晴笑了下,伸手拍他肩膀:“你不是说我是你命里的光?那我就一直亮着。再说了,咱家又不是没电话,你想我了就打,枕头咬不住就说出来。”
江砚洲耳尖动了动,没吭声,可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
他放下碗,拿起桌上的新肩章看了看,又放回去。
“紧张了?”慕晴歪头看他,“你以前不是挺能装冷面的,怎么今天跟上刑场似的?”
“这不是小事。”他声音低了些,“师长不是团长,底下几千号人,往后每一个命令都关系重大。”
“所以才得是你。”她站起身,绕到他身后,帮他把衣领拉正,“别人我不放心,但你行。你倒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转运,现在该你风光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软。
“走吧。”她推他一把,“再磨蹭,仪式要迟到了。”
部队礼堂外已经站满了人。
家属区前排,江安和江悦早早占好了位置。江悦举着一面红纸做的小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爸爸最帅”,江安站在她旁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背挺得笔直,像个小军人。
慕晴走过去时,江悦一把抱住她胳膊:“娘,爹是不是马上就要上去了?”
“快了。”慕晴摸了摸她脑袋,“待会儿鼓掌使劲点,让他听见。”
军号响起,队伍列阵。
江砚洲从侧门走出,步伐沉稳,一步一步走上主席台。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看见她们三人站在一起,心突然稳了下来。
三年前那个风雪夜,她扑进他怀里,第一句话是“大佬救我”。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霉运缠身,没人看得上。可她来了,嘴欠、爱笑、总拿他开涮,却把他从泥里拽了出来。
宣誓开始。
他抬起右手,声音沉稳:“我将以忠诚铸魂,以担当砺剑,不负使命,不负人民!”
台下掌声雷动。
慕晴悄悄抹了下眼角,被江悦看见了。
“娘,你哭了?”
“胡说。”她揉了揉眼睛,“沙子进眼里了。”
“那你眨眼睛干嘛?”
“闭嘴,鼓掌。”
仪式结束,人群开始散开。
江砚洲刚转身准备归队,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他回头,看见慕晴站在身后,眼睛亮亮的。
“不许走。”她说,“先抱一下。”
他愣住,耳尖瞬间通红。
“快点!”她催他,“大家都看着呢,你一个师长还害羞?”
江安和江悦已经开始起哄。
江砚洲终于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媳妇,谢谢你这么多年的支持,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少来这套。”她笑着捶他一下,“回去还得给我写保证书——每周至少通一次电话,每月回家睡两晚,不然我就用空间蜜薯断你粮!”
他闷笑出声,抱着她的手却更紧了。
“我说真的。”她仰头瞪他,“你要是敢失约,我就把你那些旧军装全剪了做抹布。”
“我答应。”他点头,眼神认真,“每一通电话,每一封信,我都不会落下。”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地拍拍他胸口,忽然想起什么,从布包夹层摸出一颗蜜薯塞进他口袋,“带着,饿了吃。”
他低头看她,忽然弯了下嘴角:“你每次都这样。”
“哪样?”
“嘴上凶,其实最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她立刻反驳,“我是怕你饿晕了影响部队士气!”
他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牵起她的手,一起朝孩子们走去。
江悦跑上来抱住他腿:“爹!你刚才好威风!”
江安也走过来,抬头看他:“爸,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江砚洲摸了摸儿子的头,又看向女儿,最后目光落在妻子脸上。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一家人拢在身边,慢慢往家属院走。
傍晚的风吹过营区,军号声再次响起。
厨房里锅灶微温,慕晴掀开锅盖,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
“吃饭了!”她喊了一声。
江安和江悦立刻冲进屋,抢着摆碗筷。
江砚洲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没那么重了。
他走进去,坐在桌边。
慕晴给他盛了一碗粥,又夹了块咸菜。
“多吃点。”她说,“明天又要忙了。”
他点头,低头喝了一口粥。
江悦忽然举起筷子:“我们给爸爸庆祝一下吧!”
“对!”江安跟着附和,“敬爸爸!”
四个人举起碗,碰在一起。
笑声在屋里荡开。
饭吃到一半,江砚洲的通讯器响了。
他看了一眼,站起身:“紧急会议,得去一趟指挥部。”
“去吧。”慕晴摆手,“公事要紧。”
他披上大衣,走到门口又回头:“晚上可能不回来。”
“知道啦。”她头也不抬,“别忘了我给你的蜜薯。”
他应了一声,拉开门走出去。
夜色渐浓,家属院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慕晴收拾完碗筷,坐在炕边翻江悦的画册。
江安在隔壁房间写作业,笔尖沙沙作响。
窗外,一辆军车驶出营门,车灯划破黑暗。
她抬头看了眼钟,十点十七分。
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桌面,忽然从布包里摸出最后一颗蜜薯,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
她笑了。
江悦忽然探头进来:“娘,你说爹今晚会不会梦见咱们?”
“肯定梦。”她随口答,“他天天念叨你们俩。”
“那他也梦你吗?”
慕晴顿了下,把剩下的蜜薯一口吞掉。
“他要是敢不梦,”她站起身,拍拍裤子,“我就半夜打电话吵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