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不是烧水做饭,也不是喂鸡扫院,而是对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小声嘀咕:“岁岁平安,昨儿加班晒枣,辛苦了,今天能不能给点甜头?比如……让我在煤堆里捡到块整的?”
银镯微微一烫,像被谁在里头轻轻弹了下。
她咧嘴一笑,眉眼弯成月牙:“好家伙,你这是答应了?行,今晚给你讲个新段子,保准笑出腹肌。”
她刚把枣干收进布包夹层,外头就传来脚步声。江砚洲从灶房出来,手里拎着个空水桶,军大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子蹭着下巴,衬得下颌线绷得有点紧。
“你昨晚……”他开口,又顿住。
“我咋?”她歪头看他,故意拖长音,“亲你一下就跑,是不是太缺德了?”
他耳尖一动,没看她,转身就往井边走:“分煤。”
“哎,等等我!”她抓起门边的煤筐,追上去,“今儿轮到咱家领煤了,可别让人又塞一筐土渣子。”
路上风不大,但吹得她额前碎发乱晃。她一边走一边哼歌,调子跑得没边:“军民鱼水一家人呐——哎哟江哥你走快点,我跟不上你这急行军步伐。”
他脚步没停,声音低低的:“慢点,摔了我不接。”
“骗人。”她笑出小梨涡,“你昨儿还说树再熟你也接我,这话才过夜就反悔?”
他没答,只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沉得很,像是把什么话都咽了回去,又像是全说了。
村口空地上,几辆板车排开,煤堆黑乎乎地堆着。会计老赵叼着烟卷,坐在小马扎上记账,见慕晴过来,眼皮都没抬:“一号筐,拿走。”
她走过去一看,筐里压根没几块整煤,全是碎渣掺黄土,手一碰就扬起一层灰。
“赵叔,”她笑嘻嘻,“这煤是打算让我拿回去搓煤球卖?还是直接当黑泥巴糊墙?”
老赵吐出一口烟:“就这些,分到哪算哪。你又没娘家撑腰,还想挑?”
旁边几个村民低头不语,有人偷瞄一眼江砚洲,又赶紧低头。
慕晴耸耸肩,伸手去提筐:“行吧,碎的也烧得旺,顶多就是烟大点,呛死我算我命短。”
话音未落,江砚洲一步上前,抬手就把那筐煤“哐”地掀翻在地。煤渣四散,黄土飞扬。
老赵猛地站起来:“江队长!你这是干啥?!”
“换整煤。”江砚洲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在地上,“她分的那份,我要整的。”
“这可没规矩!”老赵脸色发青,“人人都是一筐,谁也不能特殊!”
“她不是‘人人’。”江砚洲盯着他,“她是我媳妇。手嫩,经不起搓。”
人群里有人“嗤”地笑出声,也有小声嘀咕:“这也护得太狠了……”
江砚洲没理,只冷冷看着老赵:“换不换?不换我现在就去找队长。”
老赵咬着牙,最终还是挥手示意人推来一车新煤。江砚洲亲自上手,一块块挑,整煤码进筐里,动作利索得像在清点弹药。
慕晴站在旁边,看着他蹲在地上码煤,肩背绷得笔直,军大衣后摆沾了煤灰也不管。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哎,江队。”她笑嘻嘻凑过去,“你昨儿说‘我还接你’,今儿倒真接上了——接煤呢。”
他头也不抬,把最后一块煤放进去:“闭嘴。”
“你不服?”她歪头,“我这手在空间里挖地三尺都不带抖的,你就非说它嫩?”
“我说它嫩,它就嫩。”他站起身,直接把煤筐扛上肩,“走。”
她没拦,跟在他后头,边走边嘀咕:“你说你,昨儿还红着脸不说话,今儿倒敢当着全村人掀桌子了,是不是昨晚睡一觉,突然想通了?”
他脚步一顿。
“想通啥?”她眨眨眼。
他没回头,声音压得低:“别人碰你一分,我护你十分。”
她笑得正欢,忽然听清了后半句。
“你是我命。”
风一下子安静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想笑,眼眶却莫名其妙发酸。
“江砚洲。”她叫他全名。
他停下,转身看她。
“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她仰头,笑出小梨涡,“不得说你中邪了?堂堂民兵队长,为个煤跟会计干架,还说我是你命?”
他不躲不闪,只静静看着她:“我说了。”
“那你打算护到啥时候?”她故意逗他。
“一辈子。”他答得干脆。
她愣住。
“你……”她刚要开口,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擦过她手背,把一粒煤灰蹭掉。
“脏了。”他说。
她心跳快了一拍,低头看那只手——明明在空间里种田挖煤从不嫌脏,可被他碰一下,竟有点发烫。
“你要是天天这么护着,”她小声嘟囔,“我迟早变成废物。”
“我不嫌。”他把筐往上托了托,“废物也得是我养的。”
她笑出声,追上去:“那你可得养好点,别光给窝头吃。”
“给你留了荷包蛋。”他低声。
“哎哟?”她眼睛一亮,“你还记得?”
“嗯。”他嘴角微动,“鸡叫第三声你就醒了,翻个身,嘟囔‘想吃蛋’。”
她脸一红:“我……我说梦话你都听?”
“听得清。”他往前走,“还说‘江哥真帅’。”
“放屁!”她跳起来,“我绝对没说!”
他嘴角扬了扬,没反驳。
她追上去,伸手去拽他袖子:“你再说一遍?我什么时候说的?哪天?几点?说清楚!不然我告你造谣!”
他不躲,任她扯着,只低声道:“再闹,晚上不给你盖被。”
“你敢!”她瞪眼,“我可是你命,你敢不护我?”
“护。”他点头,“但得听话。”
“谁听你的?”她松开手,叉腰,“我可是有空间的人,想吃啥有啥,想睡就睡,你管不着。”
“管得着。”他停下,转身看她,眼神认真,“你进空间,我也跟着沾光。”
她一愣:“你咋知道?”
“你每次进去,外面风都停。”他淡淡道,“天都亮三分。”
她心里猛地一跳。
他竟察觉了?
可他没追问,只把煤筐往肩上一扛:“走,回家。”
她没动。
“咋了?”他皱眉。
她盯着他侧脸,忽然踮脚,飞快在他耳边亲了一下。
“给你补个早安吻。”她笑嘻嘻,“昨儿那个太短,不够本。”
他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停了。
“江队?”她晃他胳膊,“回神啦!再不走,煤都让风吹跑了。”
他没动,只低低说了句:“……你再敢这样,我就真不放手了。”
“那你试试?”她坏笑,“看我跑不跑?”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她“哎”了一声,整个人撞进他胸口,鼻尖全是军大衣的皂角味。
“你干啥——”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哑了点:“别闹了。”
她不挣扎,反而往他怀里蹭了蹭:“那你答应我,以后分啥都给我最好的,不准别人欺负我。”
“嗯。”
“包括煤。”
“包括煤。”
“包括荷包蛋。”
“包括荷包蛋。”
“包括……”她顿了顿,小声,“你的心。”
他呼吸一滞。
她仰头,笑得狡黠:“你敢说不给?”
他没说话,只低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