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悦踮脚把最后一颗蜜薯糖塞进嘴里,糖纸在她手心捏成一团。江安蹲在地上画小兵,铅笔头都快磨平了。
慕晴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个孩子闹腾,手指无意识蹭了下腕子上的银镯。昨晚上江安那句“你才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还在她耳朵里嗡嗡响。
她猛地站直身子,转身就往厨房走。
“娘?”江悦追过来,“你要干啥?”
“熬糖。”她说着掀开锅盖,舀了一大勺清水倒进去,“今天不光熬糖,还要熬出个名堂来。”
江安抬头:“啥名堂?”
“我要在市里开公司。”她把火点着,声音干脆,“以后咱家的养生糖、小卖部,全都正规化!挂牌子!雇人!签合同!”
江悦瞪圆眼:“公司?是不是比大队部还厉害?”
“比它厉害一百倍。”慕晴搅着水,“别人以为我就是个军属摆摊的,行,那我就摆个大的给他们瞧瞧。”
锅里的水开始冒泡,她盯着蒸汽出神,忽然笑了一声:“‘晴砚食品贸易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
江安愣住:“晴……砚?”
“对。”她挑眉,“你爹姓江,我姓慕,合不来。但‘晴’和‘砚’,凑一块儿顺耳吧?”
江悦拍手:“好听!比李婶家腌菜坛子上的字都好看!”
第二天一早,慕晴把军嫂们全叫到院子里。张嫂抱着账本,李嫂拎着一筐刚蒸好的红薯糕,王姐还带着围裙没摘。
“姐妹们。”慕晴站在小板凳上,“咱们合伙干的事,从今天起,升级。”
张嫂皱眉:“升级?咋升?工商所那地方,听说要写申请、盖章、还得背政策条文……”
“我不怕。”慕晴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纸,“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材料齐全就能办。注册名也定了——晴砚食品贸易公司。”
李嫂吓一跳:“这名字太大了吧?人家一听还以为是国营厂呢!”
“就得让人一听就觉得靠谱。”她把丝巾往头上一裹,学着干部讲话的腔调,“我是老板,你们是骨干,生产、销售、财务,咱们分工干!”
王姐乐了:“你还真当自己是领导了?”
“不当领导能请动你们?”她笑着从空间摸出几块蜜薯糖分给大家,“尝尝,新配方,吃了脑子灵光。”
糖一入口,几个人眼睛都亮了。
张嫂咂咂嘴:“这甜味儿,跟以前不一样,滑溜溜的,嗓子眼都舒服。”
“那是。”慕晴得意,“加了灵泉水熬的,专治心浮气躁。”
李嫂突然问:“那你男人……江营长知道吗?”
“他忙他的任务。”她摆手,“等事成了再告诉他。惊喜懂不懂?要是他说不行,我就把商标改成‘晴alone’,看他急不急。”
众人哄笑。
三天后,市工商所门口。
慕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腰杆挺得笔直,手里攥着一叠材料走进去。办事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皮耷拉下来:“又来送材料的?上次缺三个章,回去补了吗?”
“补了。”她把文件递过去,“这次全齐。”
办事员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你这经营范围写的是‘食品加工与零售’?你有厂房?卫生许可?质检报告?”
“现在没有,可以租。”她说,“我会尽快办齐所有手续。人是我找的,货是我产的,责任我担着。”
办事员冷笑:“小姑娘,这不是过家家。你以为挂个牌子就能做生意?”
慕晴不恼,反而笑了:“您说得对。所以我带了样品。”
她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小陶罐,打开盖子,一股清甜香气弥漫开来。
“这是养生薯露,用十种粗粮发酵,温火慢熬三天。您尝一口,要是觉得不对劲,我立马走人。”
办事员犹豫了一下,蘸了点舔了舔,眼神变了。
他又尝了一口,终于点头:“行吧。材料我收了。七天内给你答复。”
走出大门,慕晴长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银镯。微光一闪,像是回应她。
七天后,营业执照送到家。
她拿着那张红章纸,差点跳起来,转头就冲江安喊:“去!把你爹叫回来!就说——公司成立了!他不来剪彩,我就把他的勋章熔了做糖模!”
江安撒腿就跑。
当天下午,家属院门口支起了红布棚子,一块崭新的铜牌挂在墙上——“晴砚食品贸易公司”。
军嫂们穿得整整齐齐,孩子们举着自制横幅,江安拿毛笔在纸板上写了歪歪扭扭的“祝我娘的公司红红火火”,江悦则把她画的“晴砚大楼”贴在门边,楼顶还画了个大太阳。
人越聚越多。
可到了吉时,江砚洲还没影。
慕晴站在门口,手插在布包带子里,表面镇定,脚尖却不停点地。
张嫂小声问:“要不要先开始?”
“不等他,这彩我不剪。”她哼了一声,“让他知道,老婆也不是好糊弄的。”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
江砚洲一身军装,肩章笔挺,脸上带着风尘,手里还捏着一张批文。
他走到她面前,喘了口气:“刚下任务,赶了二十里路。”
慕晴仰头:“批休了?”
“嗯。”他把批文递给她,“不然进不来家属区。”
她接过一看,果然是政委签字的调休令,日期就今天。
“算你识相。”她把批文塞回他口袋,“不然我就把公司改名叫‘孤寡女人创业中心’,让你在部队抬不起头。”
江砚洲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只是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仪式开始。
慕晴站上小台子,清了清嗓子:“今天,晴砚公司正式成立。第一件事——分红!”
人群哗然。
她笑着从布包里掏出几个信封:“每位参与生产的姐妹,这个月利润三成分给你们。以后每季度结算一次,明明白白。”
张嫂接过信封,手有点抖:“真的给钱啊?”
“当然。”慕晴眨眨眼,“我又不是赵干事,专坑老实人。”
大家笑作一团。
江安举起横幅,江悦蹦蹦跳跳发糖,军嫂们围上来七嘴八舌道谢。
慕晴正笑着,忽然发现江砚洲站在人群外,一直没动。
她走过去:“咋了?嫌我不提前告诉你?”
他摇头,忽然上前一步,在所有人注视下,抬手扶正她头上歪掉的丝巾。
然后,他转向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开:
“我媳妇从一个农村妇女,变成现在的公司老板,我为她骄傲。”
空气静了一瞬。
接着掌声轰然炸起。
江悦尖叫:“爹!你说出来了!你说出来了!”
江安咧嘴傻笑,眼睛亮得像星星。
慕晴愣在原地,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假装整理布包。
江砚洲却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下次威胁我,记得说‘把我的枪熔了做糖模’——那样我才真慌。”
她抬头瞪他:“那你倒是慌一回试试?”
他不答,只是把手插进她布包的带子里,轻轻一拉,把她往身边带了带。
阳光洒在铜牌上,“晴砚”二字闪着光。
江悦突然举起蜡笔画,指着门缝里飘出来的一缕甜香:“娘!你看,咱们公司的味道会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