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L医疗中心·特殊看护室——
方舱摇篮的淡金色光晕如水波般缓缓退去,舱盖无声滑开。
林繁星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异色双的眼眸里还残留着剧痛后的朦胧与虚弱,仿佛蒙着一层薄雾。
下意识地想抬手,她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沉重得难以移动。
全身的外伤虽然在方舱摇篮的神奇作用下已然愈合,皮肤光洁如初,但体内却仿佛被彻底掏空,一种深及骨髓的虚弱感牢牢攫住了她。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灼痛,连肺部都还记得之前被撕裂的感觉。
“别乱动。”一个有些焦急却难掩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繁星微微偏过头,看到叶炀坐在医疗舱旁的椅子上,身体前倾的朝自己看。
“你……”林繁星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喉咙干涩得发疼。
叶炀立刻拿起旁边的水杯,将吸管小心地递到她唇边。抿了几口温水后,林繁星才感觉稍微好了点。
“感觉怎么样?”叶炀放下水杯,眉头微蹙,“医生说你的外伤基本好了,但内伤也很多,得养很久。”
“……还好。”林繁星轻声回答,声音依旧细弱,“就是……没力气。”
她尝试感知了一下体内的虚空能量,那原本如河流般的力量,此刻只剩下溪流般的微弱流淌,而且滞涩无比。
“没力气就老实躺着。”叶炀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被剥......”
他顿住了,似乎不想说出太血腥的词,转而问道,“你是怎么被那鬼东西盯上的?我赶到的时候,你都快被拆完了……”
他想起工厂里的情形,眼神沉了沉。
林繁星沉默了片刻,眼眸动了动。
深吸了一口气,她虽然虚弱,但还是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经过:
“我……不是在工厂被盯上的。我是在……跟踪她,镜甲蛇。”
“跟踪?”叶炀一愣。
“嗯……”林繁星的声音很低,“她……把地球当成了她的新猎场。她用拟化的、非常美丽的人类外貌……在城市里引诱了至少十几个人类,男女都有……然后……”
她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把他们制成了‘标本’,收藏起来。我……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受害者的……残骸。”
“我本想先悄悄把消息传出去,警告其他人,避免再有人受害……但被她养的那只猴子发现了。”
林繁星的指尖微微颤抖,“它一路追杀我……我没办法,只能往人少的废弃工厂逃,想在那里摆脱它,或者……至少能放手一战,不至于波及无辜。”
她闭上眼,似乎消耗了太多力气:“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然后,那个女人……镜甲蛇也来了……”
叶炀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虚弱的女孩,没想到在她沉默寡言的外表下,竟然独自背负着这样的危险,还想着去保护那些素未谋面的人。
“笨蛋……”他忽然低声骂了一句,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你没有义务去保护其他人,干嘛把自己牵扯进来。”
林繁星微微怔了一下,看着叶炀有些凶巴巴却满是担忧的脸,苍白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极轻地“嗯”了一声。
医疗舱内柔和的蓝光映在林繁星苍白的脸上,她微微侧过头,避开叶炀关切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
“叶炀……”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几乎要被医疗仪器的滴答声淹没,“我……其实很害怕。”
叶炀一怔,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怕什么?镜甲蛇?放心,那疯婆娘再敢来,我把她煮成蛇羹。”
“不是她。”林繁星轻轻打断他,视线茫然地落在自己的手上,那双手刚刚从重伤中恢复,肌肤光洁。
“我是怕……被人看见,怕他们看我的眼神。”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鼓起勇气去触碰一道从未愈合的伤疤。
“大概……一年前吧。城西的化工厂发生了连环爆炸,很多人被困在里面。”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叶炀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痛楚。
“我当时...刚好在附近。火很大,爆炸还在继续,普通人根本进不去。”她顿了顿,“也没多想,就进去了。用这身体,挡开掉下来的钢筋和石头,隔绝高温和毒烟....救出了七个人。”
想象那画面——紫色的身影在烈焰和浓烟中穿梭,用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为绝望的人开辟生路。这本该是英雄的行径。
↑叶炀是这么认为的。
林繁星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可是,当我带着最后一个昏迷的工人冲出来,身上的‘虚空皮肤’还没完全消退的时候……我听到的是什么呢?”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们指着我说……‘怪物’。”
这个词从她唇间吐出,带着冰冷的重量。
“有人说,是因为我的出现才引发了更大的爆炸。有人说,我这身可怕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人类,肯定是灾难的源头。甚至......甚至我救出来的那个人醒来后,看到我坐在旁边休息,也惊恐地尖叫着往后爬,喊着‘别过来’!”
医疗舱内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
“那一刻,我感觉……比被火烧伤还要疼。”
林繁星闭上眼,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我只是想救人啊……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可为什么……”
她睁开眼,望向叶炀,紫色的瞳孔里盛满了迷茫和伤痛:
“就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这身力量,这层皮肤……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罪证吗?我就活该被当成怪物吗?”
“我不想……再被那样看着了。”
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深深的倦怠,“所以我才总是躲起来,一个人行动。至少……不会听到那些话,不会看到那些眼神。”
听完这话,叶炀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他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女孩,终于明白她那份沉默和疏离从何而来。那不仅仅是性格,更是一层用于自我保护的血痂。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却在空中顿住,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
“嘿听着,你不是怪物,有人会觉得你的紫色外套很酷,至少我是这么认为,而且你的所作所为让人值得敬佩。”
“那些因为恐惧就胡说八道的人,才是真正的瞎子和蠢货。你救了人,这是事实,谁也抹杀不了。”
“tL里或许有各种算计,但在这里,至少我……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而且你还是我朋友呢。”
他看着她,眼神灼灼:
“别用别人的愚蠢来惩罚自己。你这身力量,这层....额.....皮肤,不知道有多炫,镜甲蛇想把你做成标本,我们就把她放进临安博物馆里展览。”
林繁星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的安慰,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欣赏?
心口那根扎了许久的刺,似乎被一股暖流轻轻包裹,虽然还在,但那尖锐的疼痛,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丝。
她垂下眼睫,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