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码头的晨雾还带着水汽,陈轩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是邻市渔村的老村长,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裤脚还沾着泥:“轩子,救救我们村!那批石斑鱼突然开始翻肚子,查了三天找不出原因,再这样下去,今年的收成就全砸了!”
陈轩赶紧把人往屋里让,给老村长倒了杯热水:“别急,明远的云平台连了你们的监测数据吗?我看看记录。”
张明远被吵醒,揉着眼睛凑过来,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叔,你们的溶氧量曲线昨天半夜突然掉了三个点!是不是增氧机出问题了?”
老村长一拍大腿:“可不是嘛!修了两回都没用,村里的老技术员说可能是海水里有怪东西,吓得没人敢下水!”
“我跟你去看看。”陈轩抓起外套,转头对张明远说,“把便携式检测仪带上,再叫上阿力,他对机械门儿清。”
渔船在雾里穿行时,老村长还在念叨:“早知道不贪那便宜买二手增氧机了……”陈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看看情况,说不定不是机器的事。”
到了邻村码头,水面上果然飘着几十条翻白的石斑鱼,养殖户们蹲在岸边唉声叹气。阿力扛着工具箱跳下水,没一会儿就从增氧机里掏出团黑乎乎的东西:“轩哥,是海草缠在叶轮上了!这机器老旧,防护网早锈烂了。”
张明远举着检测仪绕网箱走了一圈,眉头紧锁:“不对,溶氧量掉得太突然,海草没这么大威力。”他突然蹲下身,掬起一捧海水闻了闻,“有股怪味儿,像……柴油?”
陈轩心里一沉,顺着水流方向往远处看——三公里外的河口处,停着艘货船,甲板上还堆着油桶。他立刻给李队打了电话:“李队,邻市河口有船非法排污,麻烦带人过来一趟!”
等李队带着环保人员赶到时,陈轩已经带着人用围油栏把网箱圈了起来。张明远的检测仪显示,海水里的柴油浓度超标五倍,正是增氧机吸入油污后停摆,才导致鱼群缺氧。
“这群混蛋!”老村长气得发抖,“我们跟他们说了多少次,这片区是养殖区,不准排污!”
陈轩看着被油污污染的海面,忽然对老村长说:“叔,光堵没用。我看这样,咱们联合周边五个渔村,建个‘海域联防队’,轮流巡逻,再装一套远程监测系统,谁排污立刻报警。”
张明远眼睛一亮:“我可以把云平台升级成联防版,接入各码头的监控,一旦检测到油污或异常水质,自动给联防队发警报!”
阿力也点头:“我来教大家修设备,再备几套应急增氧机,万一出事能顶上。”
老村长攥着陈轩的手,眼眶发红:“轩子,你这是救了我们全村啊!联防队的事,我第一个报名!”
半个月后,“五村联防协议”在滨海码头签了字。五个渔村的代表坐在培训学校的长桌前,手里拿着陈轩拟的协议——上面不光写着巡逻分工,还附了份“海域养护公约”:禁渔期严格休渔,养殖尾水必须过滤后再排放,甚至连渔船经过幼鱼区的航速都做了规定。
“这公约太细了吧?”有村长犹豫,“航速限制在五节,得多耗多少油?”
陈轩指着墙上的投影屏,上面是张明远做的对比图:“去年这片海域的幼鱼存活率是32%,按公约养一年,我敢保证能涨到50%。长远看,省的可比耗的多。”
王伯慢悠悠地说:“我打了一辈子鱼,知道这海就像咱的粮仓,得省着用。当年张大爷总说,‘吃海不能竭海’,就是这个理。”
最终,五双手一起按在红泥印上,印泥在纸上洇开,像朵绽放的海葵花。秃头强在旁边举着相机,咔嚓一声,把这一幕拍进了码头的相册。
入夏时,联防队的巡逻艇第一次抓到了偷排污水的货船。船主想塞钱私了,被陈轩堵了回去:“钱我们不要,你得帮五个村的网箱装一套新的过滤系统,再公开道歉。”
货船老板不乐意,陈轩直接把检测报告拍在他面前:“要么赔钱整改,要么等着环保部门的罚单——反正你的船籍信息,我们已经发给李队了。”
最后,那套过滤系统装在了邻村的网箱区,货船老板还在当地报纸上登了道歉信。这事传开后,再没人敢在这片海域耍花样。
张明远的云平台也升级完成,打开界面,五个渔村的水质数据、鱼苗生长情况、巡逻记录一目了然。有天夜里,系统突然报警,显示滨海码头东南海域的水质异常,陈轩带着联防队赶过去,正好撞见有人用电网偷渔,人赃并获。
“轩哥,你看这电网,够狠的。”胜小杰举着执法记录仪,气得发抖——他暑假回来实习,主动申请加入了联防队。
陈轩看着被电晕的小鱼苗,脸色沉得像要下雨:“按公约,没收工具,罚款三千,再让他义务清理网箱一个月。”
偷渔的人不服,嚷嚷着“以前都这么干”,王伯拄着拐杖走过去,指着远处的灯塔:“以前还没这灯塔呢,船翻了都没人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得往好里活,懂不?”
那人看着灯塔的光,又看了看周围举着手机录像的联防队员,终于耷拉下了头。
秋分那天,五村联合举办了“开渔节”。码头上搭起戏台,秃头强带着新学员炸了三大锅鱼丸,香气飘出二里地。最热闹的是“新老渔民交接仪式”——老渔民们把磨得发亮的渔网、测深锤交到年轻人手里,张明远代表年轻人,给每位老渔民献上了用珍珠贝做的纪念章。
陈轩站在戏台边,看着胜小杰穿着新的联防队制服,正在给孩子们讲“海域公约”,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张大爷的孙子张明远,手里拿着本新装订的册子。
“轩哥,这是我整理的《码头年鉴》,从您刚回来那会儿写到现在。”册子的封面上,是张大爷的航海日志封面和云平台界面的合影,“最后一页空着,您来写句收尾的话吧。”
陈轩接过笔,想了想,在最后一页写下:“海会记得每一滴汇入的水,就像码头会记得每双手的温度。”
海风拂过,带着戏台的锣鼓声和孩子们的笑闹声,吹得年鉴的纸页哗哗作响。远处的网箱在夕阳下泛着金光,联防队的巡逻艇驶过水面,划出一道干净的浪痕。陈轩抬头望去,灯塔的光已经亮起,像颗恒定的星,照着这片越来越有生气的海。
他知道,故事还长。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会有新的年轻人带着新的想法回来,但只要这颗守护的心不变,这潮水般的传承不断,码头的灯,就会永远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