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体育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掌声,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绚丽的灯光熄灭,喧嚣的人潮散尽,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荧光棒和空旷舞台上冷却的热情。
肖诗雅“如愿”演唱会金州站,在《从前慢》那曲惊鸿一瞥的合唱中,划上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句号。
后台VIp通道外,人群渐渐稀疏。老韩、姜璐和纪彩璇站在略显清冷的夜风中,等着与沈屿和肖诗雅道别。
三人的心情,却如同这散场后的场馆,复杂难言。
老韩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兴奋中,搓着手,喋喋不休:“我的天!沈老弟!肖诗雅!他们俩……藏得也太深了!我说呢!难怪沈老弟对纪美女你……咳咳!”
他意识到说错话,赶紧打住,尴尬地看了一眼身旁沉默的纪彩璇。
姜璐则是一脸梦幻般的崇拜,拉着老韩的胳膊:“韩哥!沈大哥真是太厉害了!竟然是那么大一个诗人!还和肖诗雅……天啊!我今晚像做梦一样!”
纪彩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投向通道出口。
她穿着来时那身得体的衣裙,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脸上带着得体的、淡淡的微笑,但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和恍然。
舞台上那一幕,沈屿与肖诗雅并肩而立、琴瑟和鸣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里。
原来,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自己之前那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隐约的期待,此刻想来,是多么的可笑和……不自量力。
她轻轻吸了口微凉的空气,将那股酸涩压回心底。
通道口灯光亮起,沈屿和肖诗雅在一众工作人员簇拥下走了出来。
肖诗雅已换上了常服,卸去了浓妆,脸上带着演出成功后的疲惫与满足的红晕,更添几分亲和力。
沈屿则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在数万人面前演唱的不是他本人。
“沈老弟!肖……肖小姐!今晚太棒了!尤其是那首《从前慢》!绝了!”老韩第一个冲上去,激动地语无伦次。
肖诗雅微笑着与老韩、姜璐打了招呼,态度亲切随和。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纪彩璇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了然,她主动伸出手:“纪小姐,你好,又见面了。谢谢你们来支持演唱会。”
纪彩璇连忙伸手与她相握,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肖小姐的演出非常精彩,恭喜您。”
“谢谢。”肖诗雅笑了笑,目光若有深意地瞟了身旁的沈屿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纪彩璇说:“沈先生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闷了,还有点……不解风情。纪小姐这么好的女孩子,他可别辜负了人家的……欣赏才好。”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点破了纪彩璇的心思,又给了双方台阶下,不至于太难堪。
沈屿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肖诗雅一眼,却没辩解,只是对纪彩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语气平淡:“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他的态度,礼貌而疏离,与舞台上那个与肖诗雅深情对唱的男人判若两人。
纪彩璇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好,那……我们先走了。沈先生,肖小姐,再见。”纪彩璇维持着最后的得体,与姜璐、老韩一起道别,转身走向停车场。
转身的刹那,她眼底的那抹遗憾,终究是没能完全藏住。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肖诗雅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沈屿,压低声音笑道:“喂,你看你把人家姑娘伤的?多好的女孩子,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真就一点不动心?”
沈屿无奈地摇了摇头:“别乱说。本来也没什么。”
“是是是,你清高,你了不起。”肖诗雅撇撇嘴,但眼里带着笑,“走吧,大诗人,庆功宴可以推了,但你得请我吃夜宵!犒劳一下我这个完美的‘搭档’和‘挡箭牌’!”
接下来的两天,肖诗雅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留在了金州。
她没有住酒店,而是“赖”在了沈屿那套临江的小公寓里。
用她的话说,要体验一下“沈老师”真正的“躺平”生活。
这两天,过得简单而充实。
天还没亮,肖诗雅就被沈屿从被窝里拖起来,沿着晨雾弥漫的隆江慢跑,累得她气喘吁吁,却看着江上日出觉得无比畅快。
上午,沈屿钓鱼,她就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戴着耳机听歌,或者拿着笔记本修改《从前慢》的编曲,偶尔抬头看看他专注的侧影。
中午,沈屿下厨,做的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连连夸赞比米其林大餐还香。
下午,两人或窝在沙发里各看各的书,或联机打几局沈屿常玩的那款“菜鸟”游戏(肖诗雅技术比他还烂,两人互相坑害,笑声不断)。
傍晚,则雷打不动地去那家烟火气十足的大排档,点上几斤小龙虾,几瓶冰啤酒,边吃边聊,天南海北。
没有闪光灯,没有粉丝围观,没有工作压力,只有最普通的日常。
在这种放松的状态下,两人之间的默契感与日俱增。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肖诗雅发现了沈屿身上更多有趣的特质,比如他对食材的挑剔(仅限于钓鱼),比如他打游戏时偶尔流露的孩子气,比如他其实知识渊博,只是不爱显摆。
而沈屿也看到了肖诗雅褪去明星光环后,真实、活泼甚至有点小任性的一面。
这种相处,轻松,自在,让人留恋。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偷来的闲暇。
肖诗雅的世界在舞台和聚光灯下,而沈屿的旅途,还未到终点。
两天后,肖诗雅的经纪团队发来最后通牒,新的行程无法再推。离别时刻到来。
清晨,沈屿送肖诗雅去机场。没有过多的告别言语,肖诗雅张开手臂,笑着看着沈屿:“抱一个吧,沈老师?这次合作愉快!”
沈屿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一触即分。“一路顺风。”
“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肖诗雅问。
“收拾一下,也该走了。”沈屿看着远处起落的飞机,“往西边开,没具体目的地,走到哪算哪。”
肖诗雅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随即笑道:“挺好!保持联系!下次我开演唱会,你要是路过,还得来当嘉宾啊!”
“看情况。”沈屿笑了笑。
送走肖诗雅,沈屿回到临江苑,开始默默收拾行装。他的行李依旧简单,一个背包,几根鱼竿,几箱书。
这个临时的“家”,很快又恢复了初来时的空旷。他站在露台上,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数月的隆江和这座城市。
金州给他留下了不少记忆,有宁静的垂钓,有老韩的插科打诨,有演唱会的喧嚣,也有……一丝淡淡的别绪。是时候离开了。
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从前慢》的效应开始全面爆发。
歌曲凭借其优美的旋律、深刻的歌词和肖诗雅与沈屿充满故事感的合唱,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各大音乐榜单,横扫无数奖项,成为年度现象级金曲!
无数乐评人盛赞其“唱出了时代的心声”、“重塑了流行音乐的人文深度”。
沈屿“诗人”的身份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连带着他之前的所有作品都被重新挖掘、解读,热度空前。
巨大的商业价值随之浮现。无数音乐公司、出版商、综艺节目、品牌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千方百计想要联系上沈屿。
然而,他们发现,这个炙手可热的“宝藏男孩”,竟然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任何公开的联系方式,住址成谜。
电话打到肖诗雅工作室的,也都被她以“沈先生不参与任何商业活动”为由,一一礼貌而坚定地回绝了。
她像一道坚固的屏障,牢牢守护着沈屿想要的清净。
沈屿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也毫不在意。他发动了那辆饱经风霜的SUV,驶离了临江苑。
小区门口,老韩早已等在那里,眼眶有些发红。
他用力抱了抱沈屿,声音哽咽:“兄弟!保重!常联系!有事吱声!无论你在哪,哥们都给你摆平!”
“保重。”沈屿拍了拍他的后背,“妞妞的事,看开点。”
“知道!放心吧!”老重重点头。
车子缓缓驶离。沈屿透过后视镜,看到老韩依旧站在原地,用力挥着手。
在路口转角处,后视镜的视野盲区里,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窈窕身影悄然出现,正是纪彩璇。
她远远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才默默转身离开。
她终究,还是来了,只是没有勇气当面道别。
老韩看着纪彩璇孤单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世间的情缘,终究是强求不来。
沈屿的车汇入出城的车流,一路向西。他没有设定导航终点,只是沿着国道,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开去。
前方是绵延的群山和无尽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但他心中一片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隐约的期待。
离开喧嚣,奔赴下一段宁静,这便是他的“躺平”之道。天地广阔,总有一处水岸,能让他再次放下鱼竿,享受一段无人打扰的时光。
而关于金州的一切,关于肖诗雅,关于老韩,关于纪彩璇,都如同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终将留在身后,成为记忆中的一段插曲。
西行的路,还很长。他的故事,也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