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还在震。
脚底那道裂痕像活物般蜿蜒,冷意顺着鞋底往上爬,云绵绵没动,只是把插在地缝里的剑尖又往里推了半寸。剑身嗡鸣一声,残留的剑气绕着她转了半圈,像是护崽的狗龇了龇牙。
她低头看了眼腰间——碧玉葫芦裂得更厉害了,边缘翘起的碎片扎进布料,一碰就渗血。可真正让她绷紧神经的,是那股从裂缝里冒出来的气息。
和洛玄离右臂上的红绸带一模一样。
“师叔你别闹了啊,”她小声嘀咕,“这时候整阴间来电这套,很影响我发挥的。”
话音未落,头顶虚空猛地一凹。
不是炸开,也不是撕裂,就像有人拿勺子狠狠挖了一块天,硬生生抠出个口子。银白光芒从窟窿里漏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
三丈高的虚影缓缓落下。
银袍无风自动,脸模糊得像隔着毛玻璃,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跟探照灯似的直勾勾打在她身上。云绵绵下意识往后蹭了半步,后脚跟碾碎一块碎石,借力稳住身形。
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来送快递的。
使者抬起手,指尖一勾。
她腰间的玉佩突然剧烈震动,差点从葫芦残壳里蹦出来。那一瞬间,肋骨像是被通了高压电,疼得她眼前发黑,嘴里一股铁锈味。
“此物乃仙门信物,岂容凡俗血脉执掌?”
声音不响,却像直接在脑子里炸开。云绵绵咬住舌尖,硬是把一口血咽了回去。她眨了眨眼,琥珀色瞳孔里的雷纹闪了闪,忽然换上一副懵懂脸:
“大人说它是仙门信物……可它明明是从我家破葫芦里掉出来的呀?”她抬手拍了拍葫芦壳,发出空洞的咚咚声,“难道是我爹偷拿的?要不您去族谱上查查?我记得他年轻时挺爱干这种事。”
银袍没动,但那股威压陡然加重。
云绵绵感觉膝盖有点发软,但她没跪,反而把“斩相思”的剑柄往上提了提,用肩膀顶住。剑身轻颤,像是在回应她的意思。
“系统?”她在脑子里喊了声。
没反应。
连那句万年不变的“该抢了,宿主”都没蹦出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这剧情超纲了。
原着里根本没提过什么仙界使者,林素婉的剧本也早就烂透了,哪来的天外挂单选手?她悄悄调动族纹,把玉佩的气息往下压了压,顺便在识海翻老祖残魂留下的记忆碎片。
“双玉合鸣,接引天门”……
靠,原来她手里这块不是仿品,是正品另一半?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虚空裂隙边缘有团黑雾在扭动。
她眼皮一跳。
林素婉残影居然还没散?
果然,下一秒那团黑雾猛地扑出,直冲她心口而来,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云绵绵嘴角一扬。
等的就是你。
她在识海早布了三层镜像陷阱,真身瞬移半尺,残影扑了个空,一头撞进提前张开的空间力场里。紧接着,数十根细如发丝的透明丝线从四面八方缠上来,像蜘蛛网捆苍蝇,咔咔几圈就把人裹成了粽子。
“哎哟,这不是林姐姐吗?”她慢悠悠走过去,伸手戳了戳对方脸颊,“都快成电子烟雾了还这么拼?要不要我给你充个值?包月套餐八折。”
林素婉残影瞪着她,嘴唇哆嗦:“你……你会遭报应的!那是仙界之物,你碰不得!”
“碰不得?”云绵绵歪头,“可我都摸了一路了,连痔疮都没长一个。”
她回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使者,笑嘻嘻道:“大人您瞧见了吧?这姑娘精神不太稳定,老说些有的没的。我怀疑她是盗版机缘太多,脑子烧坏了。”
使者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偏头,目光在被捆成球的林素婉身上扫了一眼,又落回云绵绵手中的玉佩。
“你说此物出自葫芦?”他声音依旧冰冷,“那你可知,另一块玉佩,如今在谁手中?”
云绵绵眨巴眼:“另一个葫芦里?”
“放肆。”使者袖子一挥,空中浮现出一道符文锁链,直奔她手腕而来。
她立刻将玉佩塞进葫芦残壳最深处,同时喷出一口含着空间精粹的血雾。血雾遇符文即燃,化作一圈微弱金光,勉强挡住锁链靠近。
“大人您讲点道理啊,”她一边后退一边喊,“我又没偷又没抢,捡到就是赚到,这可是修真界基本法!再说了,您这么大阵仗下来,总得给个收据吧?不然我回头写报销单怎么填?‘支出:玉佩一枚,事由:被神仙强行回收’?财务肯定不信。”
使者沉默。
那双星辰般的眼睛盯着她,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云绵绵趁机把手伸进葫芦,悄悄摸出一根银线——就是之前用来绑魔核那条,现在上面还沾着点黑灰。她不动声色绕在手指上,另一只手继续装乖:
“要不这样,咱搞个直播带货?”她举起葫芦,“今天特价,仙界信物半价出,买一送一,附赠林家伪圣女残影一份,支持七天无理由退货,不满意包赔命!”
使者终于开口:“你不怕死?”
“怕啊。”她点头,“但我更怕穷。”
话音刚落,她猛然扯动银线,空间丝网骤然收紧,把林素婉残影猛地拽到身前,挡在自己和使者之间。
“林姐姐!”她语气欢快,“仙界招新,我给你内推!直达通道,包过面试,现在就出发——”
她指尖一弹,一道空间刃切开丝网一角,残影尖叫着被甩向虚空裂隙。
下一秒,裂隙中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塞进了狭窄管道。
安静了。
云绵绵拍拍手,抬头看向使者:“送走了。您看,我这不还挺配合的?要不您也给我颁个‘优秀社会治理奖’?”
使者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确切地说,是葫芦残壳深处那枚玉佩最后消失的位置。
空气凝固了几息。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
不是攻击,也不是召唤,而是——指向她身后那片漆黑的虚空裂隙。
“你已触禁忌门,”他说,“接下来的路,不会再有指引。”
云绵绵皱眉:“啥意思?断网了?”
“当你迈出下一步,”使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某种近乎怜悯的情绪,“你就不再是棋子,而是——猎物。”
她愣了下。
还没来得及追问,使者虚影开始淡化,银袍像被风吹散的沙画,一点点崩解。
临消失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话:
“记住,若听见钟声,不要回头。”
光点消散。
天地重归寂静。
只有脚下的裂痕还在缓缓扩张,冷意越来越浓。云绵绵站在原地,手还搭在葫芦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她忽然觉得,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像极了某本烂尾网文里,主角团全员领盒饭前,那个神秘大佬的最后一句警告。
“别回头?”她冷笑一声,“我回头是为了捡装备好不好。”
她转身,准备迈步。
就在鞋尖离地的刹那——
远处虚空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金属摩擦般的嗡鸣。
像锈迹斑斑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