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的手腕被那根红线拽得生疼,像是有人用冰针顺着血脉往骨头里扎。她整个人悬在漆黑的裂缝中间,脚下没有底,头顶不见天,连呼吸都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碧玉葫芦贴着胸口,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往常只要她心念一动,空间里的灵泉就会轻轻晃一下,像是在回应她。可现在,它安静得像块死物。
耳边开始响起来一些声音。
“剜灵根的时候,你哭了吗?”
“废物也配当圣女?”
“妈妈……救我……”
是她的声音,也是别人的。七岁那天的惨叫、族老们的冷笑、林家暗卫拔刀时的金属摩擦声,全都混在一起,往她脑子里钻。
她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脑子清醒了一瞬。可下一秒,眼前浮现出云砚吐血的画面——老头跪在地上,算盘碎了,铜钱飞得到处都是,嘴里还在数:“三百二十七坛……你敢赖账……”
她猛地闭眼,指甲掐进掌心。
不能乱。不能怕。
她还有路可走。
正要调动族纹强行激活空间,忽然一道声音从虚空中劈进来,懒洋洋的,还带着点酒气:
“小团子,你这表情像谁欠你三坛醉仙酿没还?”
云绵绵浑身一震。
这声音……
“谁让你多管闲事!”她脱口而出,声音有点抖,但还是硬撑着吼回去,“我现在好得很!不需要你——”
话没说完,那声音又来了,打断她:“哦?那你抱着红绸带干嘛,怕它跑了?”
她低头一看,自己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死攥住了右臂上的褪色红绸带,指节发白,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我、我是怕它脏了!回头你还得重新系!”她嘴硬到底,可声音已经软了半分。
洛玄离轻笑了一声,隔着不知道多少重虚空,听起来居然还挺近。“行吧,你说啥就是啥。”他顿了顿,“不过下次别拿我的辟邪符当抹布擦鞋底了,洗都洗不干净。”
云绵绵一愣:“你怎么知道我……”
“你每次画引雷符,都喜欢蹭它一下。”他的语气熟稔得像在说“你吃饭总掉米粒”,“而且刚才那一脚炸阵,符纹方向偏了三度,明显是急了。平时你可精细得很。”
她哑口无言。
这人怎么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别发呆。”他的声音忽然沉了点,“你现在在‘断界隙’,不是普通裂缝。里面规则错乱,心魔会放大十倍。再撑不住,我就把你小时候尿床的事广播给全宗门。”
“你敢!”她差点跳起来,忘了自己正飘着。
“我不敢?”他啧了一声,“当年是谁半夜偷偷爬我床边,非要听《剑修三百戒》才能睡着?讲到第二条就打呼噜了,还流口水。”
“那是……那是你讲得太无聊!”她气得耳朵尖都红了,“再说了,谁信一个天天喝酒喝到摔下山崖的人能当师父!”
“嗯,所以你现在叫我师叔?”他悠悠道。
云绵绵一口气卡在嗓子眼。
完了,说漏嘴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你到底想干嘛?传个音还顺带翻我黑历史?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我弄出去!”
“急什么。”他慢条斯理地说,“通道快开了,等它亮就行。”
“等?等多久?万一打烊了呢?”
“不会。”他说得笃定,“这条缝认你身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手上那条破布。”
云绵绵低头看着红绸带,指尖微微发烫。她早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护身符,但他亲手炼过她是知道的,至于还能影响空间法则……这就有点离谱了。
“所以你是拿我当钥匙使?”她眯起眼。
“错。”他纠正,“是你拿我当靠山使。十年了,哪次你闯祸不是我收尾?上次偷藏经阁禁书,是谁帮你把守卫灌醉的?”
“那是他自己贪杯!”
“哦?那他酒壶里的‘千日醉’是谁倒的?”
她语塞。
这人真是记仇到骨子里。
正想反驳几句,耳边的心魔低语又回来了,这次更清晰——
“你是容器……逃不掉的……我会吃掉你……”
是林素婉的声音。
云绵绵呼吸一滞,体内的雷灵根猛然躁动,皮肤表面噼啪窜出细小电弧,烧焦了袖口。
“剑修最忌心乱。”洛玄离的声音适时响起,平淡得像在唠家常,“乱则剑折,蠢则送命。你现在又蠢又乱,离死不远了。”
她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笑?”
“不能。”他坦然承认,“看你出丑我很开心。”
她翻了个白眼,可手上的力道却没松。红绸带越来越热,一股温和的灵流顺着经脉缓缓渗入,压下了暴走的雷息。
“喂。”她忽然问,“你是不是……一直在看着我?”
那边沉默了一瞬。
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气,几乎听不见。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每次你快死了,我都能刚好‘路过’?”
云绵绵没说话。
她想起第一次觉醒雷灵体,被族老围攻,是他拎着酒坛从天而降,一脚踹飞执事长老;
想起她在秘境误触禁制,差点魂飞魄散,是他隔着十里外弹出一缕剑气替她续命;
想起她发烧那晚,迷迷糊糊看见有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温度计嘀咕:“现代玩意儿真难搞……”
原来都不是巧合。
“那你现在在哪?”她低声问。
“喝酒。”
“又喝?”
“不然呢?等你出来请我?”
她刚想骂人,忽然发现裂缝尽头的金光又亮了起来,比之前稳定得多,像是被人重新点燃的灯芯。
“通道要通了。”他说,“准备好了就往前走,别磨蹭。”
“要是外面有埋伏呢?”
“那就打呗。”他语气轻松,“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以一敌百了。再不行,我就把你的黑历史放一遍,保证敌人笑到自爆。”
云绵绵深吸一口气,松开一直紧握的红绸带,活动了下手腕。
她背靠岩壁,左手悄然在掌心画下微型置换阵,指尖灵光微闪。
只要金光再亮一分,她就立刻跃出。
“喂。”她忽然又开口。
“嗯?”
“等我出去……”
“怎样?”
“请你喝醉仙酿。”
那边顿了两秒。
然后传来一声闷笑,像是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
“行啊。”他说,“加菜。”
金光骤然大盛。
云绵绵脚尖一点,正要启动阵法——
红绸带突然剧烈一颤,像是被人从另一端狠狠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