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的手指动了，那句“轮到我了”刚出口，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筋骨，软倒在池底焦土上。
蓝光还在她身上流转，水晶却已经沉回水底，像是完成了使命。她的呼吸很浅，眼皮微微颤动，意识像是被拉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隧道。
然后，耳边响起了声音。
不是风声，也不是雷鸣，更不像任何活人说话。那声音低得几乎贴着耳膜爬进来，带着一种让人牙酸的沙哑，像指甲轻轻刮过石板。
“你恨他们吗？”
云绵绵没睁眼，也没回应。她在等——等这股外来的意识彻底钻进来。
“林家把你母亲献祭，让你从小背负草包骂名，连觉醒日都要夺你灵根……你不该活着受辱，你该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欣赏她内心的波动，“只要你点头，我就给你力量。真正的力量。不是什么雷灵根、光暗双灵根，是能撕裂天地、重塑轮回的力量。你要吗？”
要啊，谁不要？
她在心里笑了一声。
表面上，她的呼吸突然乱了一瞬，指尖微微蜷缩，像是被诱惑击中。识海深处，那块刚融合的记忆水晶正悄然记录着每一句低语，而系统终于冒了个字：“源——定。”
她懂了。
这玩意儿不是从天而降的魔神残魂，它有坐标，有频率，甚至……有口音。
而且，它的声音每次波动，都和林素婉锁骨那片魔纹的震颤完全同步。换句话说，这家伙现在就是个“寄生号”，借着林素婉的身体当信号塔，蹭她的气血发语音。
云绵绵在意识里勾了勾嘴角。
行吧，既然你是主播，那我也不能光听不说。
她故意让心绪起伏，情绪波动加大，像是被复仇的火焰烧得摇摆不定。果然，那声音立刻变得热切起来。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林家长老、护法、族兵，所有沾过你母亲血的人，都该死。我会帮你，只要你放下抵抗，让我进来。”
“进来？”她在幻境中轻笑出声，声音软糯带点迷糊，“你是想住我家地下室？可我没钥匙啊。”
魔神一愣。
它大概没料到，有人在这种时候还能讲冷笑话。
“别装傻。”它的语气冷了下来，“你以为你能逃？你体内的光暗双灵根本就是为容纳我而生，额头红痣是封印锁钥，你生来就是容器。”
“哦～所以我是精装房？”云绵绵眨了眨眼，哪怕闭着眼，那股欠劲也透过气息传了出去，“还是说，你其实是个拆迁队，专门负责拆了我这破房子，自己住进去？”
魔神沉默了一瞬。
它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磨掉。
“你若顺从，可掌无上权柄，统御万灵。你若反抗，只会沦为祭品，像你母亲一样，被至亲之人亲手送上祭坛。”
这句话像刀子，扎得深。
但云绵绵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说我妈啊……她临死前跟我说了句话。”
“什么？”
“她说——‘别信长得帅还主动送福利的男人’。”
魔神：“……”
它怒了。
一股黑气猛地从林素婉颈间胎记窜出，顺着无形的精神链接直扑云绵绵识海。刹那间，幻境崩塌，四周化作一片混沌，无数扭曲面孔浮现，全是林家人临死前的惨状，血淋淋地朝她伸出手。
“看看！”魔神咆哮，“这就是你该做的事！杀光他们！用他们的血洗清屈辱！”
云绵绵依旧躺着，身体没动，可意识却稳如老狗。
她在等。
等系统把这段“直播回放”录完整。
就在魔神情绪最亢奋的一刻，她忽然在幻境中歪了歪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语气瞬间从戏谑转为震惊：
“哎？你牙上有菜叶。”
空气凝固了。
不只是幻境，连现实中的林素婉都猛地呛了一下，一口血喷在断柱上。
她抬手捂住脖子，魔纹剧烈抽搐，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门。那股连接云绵绵的黑气“啪”地断裂，像一根绷断的琴弦。
“你……你说什么？”魔神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我说你牙上有菜叶。”云绵绵重复了一遍，语气认真得像个挑刺的质检员，“绿的，卡在左边第二颗臼齿缝里，风吹不掉那种。你都寄生几千年了，就不能注意下口腔卫生？回头感染了还得找我报销医药费？”
林素婉靠在柱子上，脸色煞白，手指死死抠进石头里。
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暴怒，在挣扎，可偏偏被那一句荒唐话打乱了节奏，精神链接再也接不上。
“你……竟敢……”魔神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信号不良的广播，“你根本不明白……真正的恐惧……”
“我当然不明白。”云绵绵终于睁开眼，眸光清亮，唇角微扬，“毕竟你连个像样的开场白都没有，上来就画大饼，跟楼下发传单的诈骗团伙一模一样。”
她缓缓坐起身，动作有些吃力，但眼神锐利如刀。
“下次蛊惑人，记得先整点小礼物。比如送我个十年仙寿体验卡，或者免费升个满级账号？空口白牙就想让我交出身体，你当我是新人玩家好忽悠？”
话音落下，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血，顺势在额头上画了个小小的符印。那是空间自创的反向监听阵，刚刚通过水晶逆向解析出来的。
只要魔神再敢开口，她就能顺着信号反向定位，直接往它“脑干”里塞病毒。
林素婉喘着气，抬头看向雷池中央的身影。
那个七岁起就被称作废物的小丫头，此刻坐在焦土上，像在盘点自家菜园子收成似的，一脸“你这骗子套路太老”的嫌弃。
“你觉得……很好笑？”她咬牙切齿。
云绵绵看了她一眼，笑得天真无邪：“还行吧，比我家三长老讲的冷笑话强点。至少你还会换台词，他每次都讲‘今天灵石涨价了’。”
林素婉没说话。
她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仿佛有股火在烧，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碎裂。颈间的胎记烫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知道，魔神退了。
不是败，是暂时撤退。但它第一次在操控过程中被人打断，尊严扫地。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句——“你牙上有菜叶”。
荒谬得让人想哭。
云绵绵没再看她，低头检查自己的手腕。那道印记还在跳，但频率已经变了，从被动共鸣转为主动追踪。她能感觉到，系统正在后台疯狂运算，把刚才那段精神入侵的数据拆解成一个个漏洞。
“锦鲤光环触发概率提升百分之三。”脑海里闪过一行小字。
她挑眉：“行，今晚加餐，给你供条小鱼干。”
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体力还没恢复，紫霄源力在经脉里乱窜，像一群刚放学的熊孩子。
但她不在乎。
她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线索——魔神依赖林素婉的魔纹作为媒介，无法独立行动。只要切断这个链接，它就是个嘴炮王者，实战战五渣。
而且，它怕被嘲。
这才是最大的发现。
正当她盘算着要不要给林素婉送张“年度最佳信号塔”锦旗时，眼角余光瞥见水面晃动。
白狐蹲在池边，尾巴卷着半截布条，正一下下擦着爪子。见她醒来，狐眼里闪过一丝松懈，随即又绷紧了身子，冲她努了努嘴。
那边，林素婉扶着断柱，一点点站了起来。
她的裙摆破了，发丝凌乱，可眼神却比之前更狠。
“你以为……这就完了？”她冷笑，声音沙哑，“你听到的只是开始。魔神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
云绵绵歪头看着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被狐狸咬过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