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没停。
云绵绵站在祭坛入口,指尖还贴着碧玉葫芦的温润表面。刚才那道从傀儡首领口中传出的低语,像根细线缠在耳膜上——“它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没动。
不是不敢,是不想让背后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察觉她此刻的真实状态。
右眼底那阵针扎似的隐痛还在,左眼倒是清明,可越是清醒,心里就越沉。真冰髓的气息和母亲留下的玉佩如出一辙,这不是巧合,是线索,而且是一条直通她身世最深处的死路。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槛。
血色符纹顺着地面蔓延,像是活物般朝她脚底爬来。刚踏进一步,脑子里嗡地炸开——
婴儿啼哭、铁链拖地、女人嘶哑的求饶混成一团,画面闪得她眼前发黑。她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金光自左眼溢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象扫了个干净。
“演我?谁不会啊。”她低声嘟囔,右眼黑雾悄然流转,将侵入神识的血咒反向吞了回去。
一步,两步,三步。
每走一步,祭坛的压迫感就重一分。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像在喝浆糊。但她没停下,反而加快脚步,直奔中央高台。
那里立着一块石碑,三个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同命咒**。
她伸手摸上去。
冰凉的石头突然发烫,整座祭坛震了一下,四壁血纹齐齐亮起,像被点燃的引线,噼啪作响。
“来了。”她往后退半步,手却没松开。
石碑裂开一道缝,灰雾涌出,凝聚成人形。
老者模样,披着破旧族袍,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却带着一股子压人的威势。他张了张嘴,声音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双生子……乃云家诅咒。”
云绵绵垂下眼,小脸无辜:“啥意思呀老爷爷?我不太懂。”
残魂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一人活,另一人必死。这是血脉定下的规矩,逃不掉。”
她心头一跳,面上仍装懵:“那……我是活的那个吗?”
话音未落,残魂身后猛地窜出一缕黑气,蛇一样缠上来,直接撕下他半边身子。他闷哼一声,虚影剧烈晃动,眼看就要散。
“等等!”她一把按住石碑,“你还没说完!”
残魂抬手,指尖抖着指向她胸口:“你娘……选了你……杀了另一个……可她没杀干净……”
最后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他的身体轰然碎裂,只剩一片泛着微光的记忆碎片飘下来。
云绵绵伸手接住。
意识瞬间被拽走。
——七年前,一间昏暗产房。
烛火摇曳,床榻上躺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怀里抱着两个襁褓。她看着其中一个,眼泪砸在婴儿脸上:“对不起……必须杀死另一个……才能保住绵绵。”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冷笑:“活下来的,才配叫云绵绵。”
女人闭眼,颤抖着举起匕首,对准另一个婴儿的咽喉——
可刀尖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她最终把匕首扔了,抱紧两个孩子,低声呢喃:“我不能……我做不到……让她活着吧……哪怕……共命……”
记忆戛然而止。
云绵绵猛地抽回神识,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在石碑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原来如此。
她不是被选中的唯一,而是本该死去的那个被硬生生留下来了。林素婉不是夺舍容器,是她被剥离出去的“另一半”。两人共享血脉,共承诅咒,一个强,另一个就会弱;一个醒,另一个就会痛。
难怪每次她突破,林素婉都疯了一样追杀她。
不是嫉妒,是恐惧。
怕她想起这一切,怕她彻底觉醒,怕自己被反向吞噬。
“所以……”她抹了把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是在躲她,是在躲我自己?”
“现在轮到你了。”
突兀的声音响起,不是从耳边,是从四面八方,像是直接钻进脑子。
林素婉。
云绵绵抬头,祭坛四壁的血纹开始蠕动,扭曲成一张张人脸,嘴唇开合,齐声重复:“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右眼黑雾不受控地翻涌,左眼金光也跟着闪烁不定。两种力量在体内拉扯,像要把她撕成两半。
“烦死了。”她抬手捂住耳朵,雷丝从袖中窜出,缠上双耳,直接封死外界干扰。
脑海终于清净。
系统那行小字适时浮现:**她怕你觉醒完整记忆。**
她咧嘴一笑,眼里哪还有半点糯米团子的怯弱:“原来不是我要杀你,是你不敢活。”
她转身,看向祭坛最深处。
那里躺着一口冰棺,表面结满霜花,隐约能看到里面蜷缩的人形。棺材四周插着七根锈迹斑斑的钉子,每根都刻着符文,钉尖朝内,死死压住棺盖。
锁龙钉。
她认得这玩意儿,云砚私底下骂过八百遍,说哪家祖宗缺德玩意儿发明的,专用来镇活脉、压气运。
可现在,它压的是什么?
她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很稳。
越靠近冰棺,体内的躁动就越明显。光暗灵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自发运转,形成微妙平衡。她能感觉到,那里面的东西,和她有关,非常非常有关。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棺盖时,耳边又响起林素婉的声音,这次更近,更清晰,带着一丝沙哑的笑意:
“你真的以为,你能承受真相吗?”
她没回答。
只是抬起手,五指张开,正要按下。
冰棺突然震动,棺盖缝隙中渗出一缕血丝,顺着钉子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一个字——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