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离的剑鞘在回廊拐角处磕了下地,发出一声闷响。云绵绵跟在他身后半步,眼睛盯着他右臂那截褪色红绸带——刚才在天机阁外,它明明无风自动,现在却安静得像个摆设。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星尘渗入经脉后,心口的雷纹一直在发烫,像贴了块暖宝宝,还是52度那种。
“回房。”洛玄离头也不回,声音比斩相思出鞘还利。
“哦。”她小跑两步想凑近点,结果被门槛绊了一下,手本能地抓向他袖口,却被一道剑气轻轻弹开。
不是攻击,是警告。
她摸了摸鼻尖,笑嘻嘻:“师兄怕我偷你酒壶?”
“怕你把自己作死。”他甩袖进门,门框上的符纹闪了闪,自动闭合。
云绵绵站在门外,看着门缝里漏出的一线烛光,眨了眨眼。三分钟后,她从碧玉葫芦里掏出一小碗灵泉水,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全泼在自己裙角上。
“哎呀,洒了洒了!”她拍着裙子嚷嚷,声音脆得能掐出水,“师兄~我帮你擦地板好不好?”
屋内没动静。
她踮脚从窗缝往里瞧,案几上摆着个青瓷玉瓶,瓶身缠着银丝,正微微震颤。护心蛊。
她收回视线,从袖中摸出一颗雷暴糖,咔嚓咬掉半颗。舌尖刚尝到焦糖味,脑海里那行小字又冒了出来:
“该抢了,宿主。”
她把剩下半颗糖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半个时辰后,洛玄离醉倒在床沿,手里还攥着空酒坛。云绵绵蹲在他房门外,用灵泉水洗了三遍手,又对着碧玉葫芦哈了口气,确认自己身上半点雷息都没外泄,才轻轻推开门。
符阵没响。
她咧嘴一笑,蹑手蹑脚溜进去,顺手把门虚掩上。
玉瓶就在案几中央,银丝如活蛇般缠绕瓶身,时不时抽搐一下,像是在挣扎。她屏住呼吸,指尖凝聚一缕极细的雷光,小心翼翼碰了下瓶盖。
“嗡——”
整间屋子猛地一震,玉瓶“砰”地炸开一道裂痕,血色咒文从裂缝中浮出,扭曲成四个字:
以剑灵本源,护雷灵之体
云绵绵瞳孔一缩。
这字体——和她娘留给她的禁术手札,一模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玉瓶里的银丝突然暴起,化作血线直扑洛玄离心口。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别急别急,我来续费会员。”她一把抓起玉瓶,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进裂缝。
血珠刚落,玉瓶猛然吸力大增,竟顺着伤口往她指腹里钻。她疼得倒抽冷气,却没松手,反而催动光暗双灵根,雷劲压血丝,光灵净化,暗灵封印。
银丝挣扎着缩回瓶中,血咒渐渐隐去。
她松了口气,抬手擦汗,却发现洛玄离嘴唇在动。
“别走……战场上的孩子……别像她一样消失……”
云绵绵手一抖。
这话,她在梦里听过。
百年前那场雨夜,她被人从血泊中抱起,耳边也是这句低语。当时她以为是幻觉,毕竟一个七岁小孩不可能记得一百年前的事。
但现在,她信了。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他眉心那点朱砂。刚碰到,朱砂突然发烫,她心口雷纹同步灼烧,眼前猛地一黑。
幻象炸开——
暴雨倾盆的荒野,一名黑衣男子抱着襁褓,剑气结界护住婴儿。他割破手掌,将血滴入玉瓶,再把玉瓶按进婴儿心口。婴儿哭了一声,额头红痣亮起,雷纹浮现。
正是她。
“原来……是你种的蛊。”她喃喃。
幻象碎裂,她踉跄后退,撞到案几,灵泉水碗翻倒,洒了一地。她顾不上收拾,急忙用族纹反向追溯契约源头,神识顺着银丝探入玉瓶深处。
在蛊虫核心,她看见了一枚微型云家祖纹。
不是刻上去的。
是长出来的。
从她血脉里分离出去的那一部分,被炼成了护心蛊的本源。
她盯着那纹路,久久没动。
所以这根本不是单向守护。
是双向绑定。
他用剑灵本源护她性命,她用雷灵血脉养他剑魂。一旦她出事,他必反噬;可若他死了,她也会失去护心之力。
典型的“绑定套餐,不退不换”。
她冷笑一声,正想收手,忽然察觉指尖残留的温热。
低头一看,洛玄离不知何时抓住了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呼吸微弱。
她皱眉,把灵泉水抹在他唇上,又喂了颗雷暴糖渣——这玩意儿虽然会炸,但提神醒脑,副作用顶多跳踢踏舞,不致命。
他喉结动了动,咽下去。
片刻后,眼皮颤了颤。
云绵绵立马装乖,抽回手,退到床边,低头抠指甲:“师兄你醒啦?我就是路过看看你有没有死翘翘……啊不是,有没有休息好!”
洛玄离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移向案几上那瓶裂痕未愈的玉瓶。
“你碰了它。”他声音沙哑。
“没有!”她摇头,眨巴眼,“我就进来擦了个地,顺便帮你把酒坛叠整齐了。”
“那你裙角怎么湿的?”
“呃……我不小心打翻了灵泉水。”
“灵泉水能让你指尖带雷息?”
她一僵。
他居然察觉了?
正想狡辩,洛玄离忽然抬手,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拉近。
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琥珀色,雷纹微闪。
“你到底知道多少。”他问。
她仰头,露出招牌糯米团子笑容:“我就知道师兄最疼我了,肯定不会怪我乱动你私人物品。”
他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松手,翻身坐起,扯了扯右臂红绸带。
“下次想进我房间,敲门。”他说。
“哦。”她点头,蹦跳着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回头,“师兄,你说……如果护心蛊的宿主换了人,会怎么样?”
洛玄离动作一顿。
“换不了。”他冷冷道,“认主之后,血契不灭,蛊虫不死。”
“那要是宿主死了呢?”
“同死。”
她哦了一声,拉开门,阳光洒进来,照得她左颊酒窝一闪。
门外,一只飞虫撞上窗纸,发出轻微“啪”声。
屋檐某处,一片瓦松动了半寸,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