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夸奖你,只是在陈述事实。”
皇帝语气认命的很。
甚至看着终于有长进了的太子,他还破天荒的开口给了点反馈。
“你说的没错,朕一开始确实是那么打算的。
毕竟你表妹生来与普通人不一样,父母双亡又没了外祖父给她撑腰。那我这个当亲舅舅的不替她打算着,谁还能替她打算?”
“那您为何又变了心思呢?”
太子有很多的想不明白。
先前你不是打算的挺好么?
想想自己那损友,心性还算良善的太子殿下又当了一回人,在皇帝面前替他美言了好多句。
“宋易行虽然命途坎坷,但是好在仕途顺当。便是家底儿薄了一些也无妨,好歹是闻名天下的宋六元,勉强能靠他自己填上家世上的不如人。
而且他那张脸长的那么好,别说名扬大肃了,应该可着周边诸国儿郎里头挑拣,都不一定能找出来在容貌上胜他一筹的。
更何况,他和长乐从小到大的羁绊太深了,谁能比得过?
父皇,儿臣真的觉得林予白不如宋易行,不论从哪一方面都比不上。
望您三思啊。”
从这蠢儿子嘚波嘚开始,皇帝的眉间褶皱就没有松开过。直到太子说完,才不咸不淡的瞅了他一眼。
“说完了?”
“嗯。”
“那赶紧滚回东宫干活儿去。”
“……是。”
得,又白劝了。
拥有丰富被亲爹嫌弃经验的太子,转身走的干脆利索。
皇帝看着嫡长子走出去,他一手支在御案上,使劲儿捏了捏有些胀痛的脑袋。
“皇上,可要宣太医令?”
江羽进来的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主子那副疲惫的样子很有些担心。
“不用,我缓缓就好了。”
闭着眼睛在自己太阳穴上揉捏了好几下,皇帝才睁开双眸看着自己的心腹之臣。
“可是又有消息传来?”
“是。”
把暗卫们提前送回来的密信双手奉上,皇帝接过来拆开信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过之后,才小心眼子的又哼了一声。
“哼,你看看那混账东西心眼子多的,天天给这个刨完坑以后再给那个刨,他也不怕哪天把他自己给累死?”
“宋少卿又干什么了?”
又这个字一出,不用明说就知道皇帝骂的是谁,这是独属于好主仆之间该有的默契。
“他把大郯的那个浪荡十皇子,给刨坑埋了。”
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随便的说了这么一句,江羽也不好再细打听。
倒是皇帝在仔仔细细把信看了三遍,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说说,朕这是有多难呐?”
他抬眸看了看落景园的方向,倒也不是专程为了说给谁听,只不过就是想把心里的为难倒出来而已。
“朕是虎妞妞的亲舅舅,年轻那会儿得了她天大的助力才能侥幸上位。
我不否认,我一开始对她的疼爱里掺杂着各种权衡利弊。但是人呐都有一个坏毛病,当疼爱被养成了习惯,那也就会渐渐变成一个习惯了。
长乐她那么像我,那么就该被朕捧在手心里当掌上明珠,享一世尊贵荣华。
我当然知道宋易行很优秀,要不然也不可能早早的把他拴在长乐身边。但是我没想到他会优秀的超出正常人太多,这难免就让朕陷入了两难之境。”
我和朕之间的丝滑转换,代表的是两个身份。一个是虎她舅,一个是大肃皇帝。
江羽听得有些心惊。
他沉默的听着皇上自说自话,似乎是这些年皇位上的那高处寒冰,在一点一点的塑造出一位真正的皇帝,有清明的脑子和多疑的性子。
皇帝,他是不是在猜疑…
好在皇帝没让江大统领有太多的功夫去胡思乱想,因为皇帝他自己开始胡说八道了。
“宋易行是天生的权臣,他是为朝堂而生的,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朕,舍不得埋没掉他的才华。
但是如果要重用他的话,长乐又该怎么办呢?她不是个普通的郡主,她还有个白虎星君的命格在身。
你看看,只不过是淘气跑到北元去晃了一趟而已。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大肃的荣华长乐郡主武功高强有虎将之姿?
若是真的把她放到战场上去,他日必会名震一方。
这是沈青云亲口跟朕说过的话,他说朕的虎妞妞呀,生来便适合骏马长枪驰骋疆场,她有万夫难挡之勇。
呵呵呵,朕这命可真好。
文武顶尖的大才,竟是都叫我一个给撞上了。宋易行和长乐,用哪一个又不用哪一个都不对。或者两个都用,然后给我周室皇朝的日后,留下天大的隐患来?
江羽,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终于把死亡问题给扔到了自己的脸上来,江羽十年如一日的不会说话。
“主子,您是在忌惮小郡主?”
“不是忌惮,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自古以来文臣武将结亲,乃赐婚大忌也。朕不能只顾着眼前,不考虑以后啊!
这事儿哪怕就是放在先皇手里头,估摸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才好。唉…”
皇帝的叹气声很轻,但是落在江羽的耳朵里却极重。
“主子,小郡主得您一手教养长成。她对您的孺慕之情与亲生父女没什么差别,这些臣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宋易行虽然心性上略有瑕疵,但是品行上这么多年却从没行差踏错过一步。他打小就聪明的不正常,没有道理长大成人以后反而蠢回去了。
他能不知道什么是为臣之道吗?
就当论迹不论心了。
所以臣恳请皇上您还是放宽心,莫要如此焦虑的夜夜孤枕难眠,”
“什么叫孤枕难眠?
朕那明明就是修身养性!
你到底会不会开解人?
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再敢火上浇油的给朕添堵,我打你了!”
不愧是跟外甥女混在一张饭桌上吃了好多年饭的关系,皇帝说话的时候难免会带出点虎里虎气的口音。
不过江羽已经听习惯了,倒也不会跟其他人一样被皇帝给吓得直哆嗦,他只是麻溜儿的跪倒在地继续忠言逆耳。
“您嫌臣不会说话也没事儿,臣还可以换一种说法。皇上,您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
“就是小郡主那边,她能听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