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门在夜玄身后无声合拢,将那玄色的身影与外界隔绝,也仿佛将最后一丝不确定的变数带走。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林薇粗重却竭力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系统能量流动带来的细微嗡鸣。
121:16:30
倒计时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她几乎麻木的神经上。
她依旧维持着撑坐在地的姿势,低垂着头,长发掩面,如同一个被玩坏后丢弃的人偶。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电击带来的灵魂灼痛感并未完全消退,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她反抗的代价和系统的冷酷。
夜玄最后那句话——“记住你断魂崖边说的话”——像一枚冰冷的楔子,钉入了她的脑海。他记得,他不仅记得,而且在此刻提起。是警告?是提醒?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暗示?
没有时间深究。
系统的声音,带着惩戒后的余威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再次响起:
【情感矫正程序持续运行。检测到执行者生理状态趋于稳定。】
【发布即时互动任务:关切询问。】
【任务内容:前往主殿,向目标人物(夜玄)询问其力量躁动情况,并表达深切忧虑与陪伴意愿。】
【任务要求:情感表达需自然流畅,避免模式化。系统将进行微表情及能量波动深度分析。】
【时限:10分钟内。】
【失败后果:二级惩戒预备。】
关切询问?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几乎将她灵魂撕裂的电击惩罚之后?在她和夜玄之间那本就脆弱虚伪的关系,因她的“表演”被看穿而骤然降至冰点之后?
这任务荒谬得让人想笑,却又冰冷得让人绝望。
林薇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双腿还在发软,她不得不扶住一旁的玉柱稳住身形。她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的脸,唇上被咬破的伤口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痂,唯有那双眼睛,在极度的疲惫与痛苦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冷光。
她拿起湿帕,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汗渍与血污。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她在重新为自己戴上面具,一张比之前更加精致、却也更加冰冷的假面。
既然表演被看穿,那就表演得更彻底一些。既然关系已经紧张,那就将这紧张也作为舞台的背景。
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袍,抚平上面的褶皱,确保自己看起来虽然虚弱,却依旧保持着“治愈者”应有的、不堪重负却依旧坚韧的姿态。
然后,她迈步走向主殿。
每一步,都感觉踩在刀刃上。不仅是身体的疼痛,更是精神上的极度紧绷。她必须完美控制住所有的生理反应和情绪波动,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对系统的怨恨,也不能表现出对夜玄过度的恐惧或刻意的讨好。她要在系统的深度分析下,演出一场“自然流畅”的关切戏码。
主殿比偏殿更加空旷、冰冷。夜玄并未坐在那象征权力的墨玉王座上,而是负手立在巨大的窗前,望着外面那片被浓郁血色笼罩的、仿佛在燃烧的天空。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周身萦绕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晦涩难明,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压抑到极致的海面。
林薇在距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微垂下眼睑,用系统校准过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的嗓音,轻声开口:
“尊上。”
夜玄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林薇深吸一口气,依照任务要求,继续她的“表演”。她将声音放得更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属下见方才天象异动,能量紊乱……可是尊上的旧伤又……”她适时地停顿,留下未尽之语,表现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关切。
“您……一切可还安好?”她抬起眼,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努力让眼神显得纯粹而忧虑,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
系统无形的扫描光束笼罩着她,分析着她面部最微小的肌肉牵动,瞳孔的变化,声带的震颤,以及体内能量最细微的波动。
夜玄依旧没有转身。但林薇能感觉到,那锁定在她身上的、冰冷的注视感,并未消失。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以绝对的静止,施加着庞大的压力。
良久,就在林薇以为他不会回应,任务即将失败时,他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冷:
“你的关切,比你的‘爱’,更显廉价。”
一句话,如同冰水泼面,让林薇浑身一僵。
廉价……
他再次用最直接的方式,戳穿了她努力维持的假象。他不仅看穿了她之前的“爱”是表演,连此刻这系统强制的“关切”,在他眼中也显得虚伪而廉价。
偏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他这句话而凝固了。关系,在这一刻,紧绷到了极致。
系统的警告在她脑中尖锐响起:【检测到目标人物负面反馈!执行者情绪出现波动!请立即调整!任务完成度正在下降!】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调整?如何调整?在这样赤裸裸的蔑视和看穿之下,她还能如何“自然流畅”地表达关切?
她死死咬住牙关,将那瞬间涌起的屈辱和无力感强行压下。不能崩溃!不能失败!
她再次低下头,肩膀微微缩起,做出一种被话语刺伤、却又无力反驳的柔弱姿态。她没有试图辩解,也没有继续那苍白的问候,只是用一种带着细微哽咽(强行逼出的生理反应)的声音,低低地说:
“是……属下卑贱……不配关心尊上……”
她以退为进,承认自己的“不配”,将自身放在一个极低的位置。这或许能稍微满足他此刻的嘲弄心理,也能在系统那里,被解释为一种“因自卑而产生的退缩式关切”。
然而,夜玄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缓缓转过身。
那双深渊般的眼眸,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专注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审视或冷漠,而是一种……近乎解剖般的锐利,仿佛要将她从皮囊到灵魂,一层层剥离开来,看清楚里面到底藏着些什么。
“卑贱?”他重复着这个词,缓步向她走近,“不,你很有趣。”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韵律上,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本尊见过无数妄图靠近的存在。有所求者,贪婪写在眼里;惧死者,颤抖刻在骨里;而那些自称‘救赎’者……”他停在她面前三步之遥,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入她的眼睛,“……他们的‘悲悯’,也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恶臭。”
“唯有你。”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你的‘爱’是表演,‘关切’是任务,‘奉献’是枷锁……连此刻的‘卑贱’,都带着一股不甘心的狠劲。”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脸颊。
“告诉本尊,林薇。”他第一次,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不是“治愈者”,不是笼统的称呼,“在被‘它’如此折磨、操控,在本尊面前如此狼狈不堪之后……你心底最深处,那点不肯熄灭的,到底是什么?”
“!”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他不仅看穿了表演,他甚至可能……窥见了一丝她埋藏最深的反抗火种!
这个问题,比任何系统的惩戒都要致命!
她该如何回答?
承认?立刻会被系统抹杀。
否认?在他这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苍白的否认有何意义?
大脑在疯狂运转,寻找着唯一的生路。系统的监控如同炽热的探照灯,锁定着她的每一丝反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夜玄这直指灵魂的拷问,将林薇逼入了绝境!她该如何回答,才能在系统和夜玄的双重压力下求生?
那点不肯熄灭的火种,是否会在这一刻暴露?
紧绷的关系,是否会彻底崩裂?倒计时,仍在无情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