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律长老严锋那“搜魂夺魄”四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膜,带来死寂般的寒意。空气仿佛凝固,那两名随行弟子身上已然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杀气,锁定了站在中央、身形单薄的林薇。
搜魂之下,绝无隐秘可言!不仅她所有的记忆、修炼功法会被探查得一清二楚,连那枚“心鳞”、被封存的黑色碎片,乃至与系统的关联,都将暴露无遗!届时,等待她的,将比死亡更加凄惨!
林薇脸色煞白,指尖冰凉,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在此刻露出丝毫怯懦。她将目光投向刘管事,如今,唯有他可能,也愿意,为自己周旋。
“严师兄,此言差矣。”刘管事慢悠悠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依旧把玩着那枚“乌魂刺”,浑浊的老眼瞥向严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林药师刚刚立下大功,稳定药圃,化解危机。仅因能量波动略有异常,便行搜魂之举,岂非令药庐上下,乃至所有为宗门效力之人寒心?日后,谁还敢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
“立功?”严锋冷笑,声如寒铁,“谁知此功是否以邪法换取?谁知她是否与那‘墟渊’污染里应外合,演一出苦肉计?!刘师弟,你一再维护此女,莫非有何隐情不成?”
这话已是极其严厉的指控,直指刘管事包藏祸心!
刘管事脸上的惫懒之色瞬间消失,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隐隐升腾,他放下“乌魂刺”,目光锐利地看向严锋:“严师兄,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林药师乃我药庐正式见习药师,其所修功法、所作所为,皆在老夫监察之下。你无凭无据,仅凭猜测,便要毁我药庐栋梁,动我药庐之人,莫非是觉得我药庐一脉,可任人拿捏了?”
两位长老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无形的威压在殿内碰撞,连那两名执法弟子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脸色发白。
林薇身处威压中心,更是感觉如同被两座大山挤压,呼吸困难,灵魂都在颤抖。但她死死咬住牙关,调动起体内刚刚因吞噬能量而壮大了不少的灵力,尤其是“墟核”散发出的那丝寂灭意韵,勉强护住心神,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她不能完全依靠刘管事的维护,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以及……一定的威胁!
她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压力,向前微微踏出半步,目光迎向严锋那冰冷的视线,声音虽带着虚弱,却异常清晰坚定:“严长老明鉴。弟子所修功法,确与寻常不同,乃是家传秘法,旨在炼化、引导异种能量,取其精粹,去其糟粕。此次稳定药圃,正是运用此法,配合刘管事所赐阵法,方能在短时间内见效。若此法为邪法,岂能净化污秽,稳定地脉?长老若不信,弟子愿当场演示,以证清白!”
说着,她抬起右手,指尖之上,一缕比发丝略粗、色泽纯黑、内部仿佛有微型漩涡流转的“归墟弱水”悄然凝聚而出!
这缕水丝出现的瞬间,大殿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一股精纯而内敛的寂灭意韵弥漫开来,虽然微弱,却让严锋和刘管事这等高手瞳孔皆是一缩!
这力量……绝非寻常!其本质层次极高,带着一种令他们都感到隐隐心悸的“终结”意味!
林薇操控着这缕“归墟弱水”,缓缓移向旁边一盏燃烧着的长明灯火焰。
在众人注视下,那缕水丝轻轻触碰火焰。
没有声响,没有爆炸。
那团稳定燃烧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火焰,在接触到水丝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根源上抹除,瞬间……熄灭了!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
绝对的寂灭!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那两名执法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严锋冰冷的脸上也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审视!就连刘管事,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精光!
这绝非普通功法所能达到的效果!这已经触及到了规则层面!
林薇散去指尖的水丝,脸色因强行催动力量而更加苍白,身体微微摇晃,但她依旧站稳,看向严锋:“长老明鉴,此力虽异,却并非污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净化’与‘终结’。弟子以此力净化药圃异种能量,何错之有?若长老仍坚持弟子身负污染,与‘墟渊’同流,莫非认为这等本质之力,也是污秽不成?”
她的话,带着一丝以进为退的锋芒!直接将问题抛回给了严锋——你若认定这是污染,那你这长老的眼光和认知,恐怕也有问题!
严锋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林薇,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他确实从这力量中感受到了与“墟渊”同源的气息,但那极致的寂灭与纯净,又与他认知中充满暴戾混乱的“污染”截然不同!这让他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与惊疑之中。
此女,究竟是何来历?!她身上的秘密,比想象的更深!
刘管事适时开口,打破了僵局:“严师兄,你也看到了。林药师身负奇术,于宗门而言,是福非祸。如今药圃初定,矿洞异动未明,正是用人之际。贸然处置有功之臣,于情于理于利,皆不合。不若暂且搁置争议,令其戴罪立功,专心处理药圃与矿洞事宜,如何?”
他给了严锋一个台阶下。
严锋沉默良久,眼中的冰寒与杀意缓缓收敛,但那份审视与忌惮却更深了。他知道,今日有刘管事力保,有此女展现出的诡异力量与价值,想强行搜魂已不可能。但此女,已被他列为最高级别的危险目标!
“哼!”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既然刘师弟如此担保,本座便暂且信你一回。但此女必须严加看管,不得离开药庐范围!若再有任何异动,或与‘墟渊’污染牵扯过深,休怪本座执法无情!”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两名弟子,大步离开了殿宇。
直到严锋的气息彻底消失,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缓缓散去。
林薇紧绷的心神一松,险些软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刘管事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枚“乌魂刺”,慢悠悠地把玩着,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丫头,隐藏得够深啊。”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林薇心中凛然,知道刚才迫不得已展现“归墟弱水”,已然引起了刘管事更深的忌惮和好奇。她低声道:“情势所迫,弟子不得已而为之。多谢管事维护之恩。”
“维护?”刘管事嗤笑一声,“老夫维护的,是药庐的颜面,是计划的‘关键’。你今日表现,虽险,却也让老夫更加确信,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不过,严老鬼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如今已是众矢之的。接下来,你需要拿出更多‘成绩’,不仅要稳住药圃,最好能对矿洞的异动,有所‘进展’。”
又是更危险的任务!刘管事这是要榨干她的所有价值!
林薇心中苦涩,却只能应下:“弟子明白,定当尽力。”
“去吧,好生疗伤。墨渊会配合你。”刘管事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林薇躬身退出大殿。
殿外,墨渊沉默地等候着。他看向林薇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那其中混杂着震惊、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两人沉默地返回小院。
回到那方寸之地,开启简陋阵法,林薇才彻底放松下来,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与长老级别的威压对峙,强行催动“归墟弱水”,都让她身心俱疲。
然而,就在她心神放松,意识略有涣散的刹那——
被她藏在【记忆宫殿】最深处的那枚黑色碎片,其表面那坚固的封印,因她刚才全力催动“墟核”力量以及与严锋威压对抗时,引动了更深层次气息的共鸣,竟然再次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一段比之前更加清晰、却依旧残缺的意念碎片,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幽灵,猛地窜入了她的意识!
那是一个冰冷、疲惫,却带着一丝决绝与嘲弄的声音:
“……所谓救赎……不过是……更高明的……献祭……”
“……以情为刃……剖心饲魔……可笑……”
“……吾之沉寂……非屈服……乃等待……”
“……‘钥匙’……已现……”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但那蕴含的信息,却如同惊雷,在林薇脑海中轰然炸响!
救赎是献祭?以情为刃,剖心饲魔?这分明就是在指系统的“治愈”任务!
吾之沉寂,非屈服,乃等待?钥匙已现?钥匙……是指什么?是指她吗?!
夜玄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系统的阴谋!他知道所谓治愈的本质!他甚至可能……是在利用系统的计划,进行着他自己的……等待?!
林薇猛地站起身,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明悟!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棋子,在系统和刘管事的局中挣扎。
却从未想过,那看似沉睡的、被“治愈”的目标本身,可能才是真正在下棋的人!
而自己这个“钥匙”,究竟会打开怎样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