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植园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与夜玄更加突如其来的“保护”,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余波在林薇心中久久激荡。他离去时那深沉难辨的眼神,那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维护,都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之前那冒险的文字试探,确实在他那深不见底的心海中,撬动了一丝缝隙。
然而,这缝隙带来的并非全是希望,更有一种如履薄冰的危机感。夜玄的“保护”,更像是一种对“所有物”的宣示,带着偏执的占有欲。而她,在这保护之下,并未获得真正的自由,反而被置于更严密的、来自他本人无形目光的笼罩之下。
系统的最后通牒时限,如同催命的鼓点,步步紧逼。距离血月之夜,仅剩最后两日。
就在林薇刚刚从灵植园返回偏殿,心神尚未完全平复之际,那缠绕在她识海与四肢的系统能量丝线,猛地收紧!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精准的强制情感共鸣力量,如同高压电流般,蛮横地贯入她的意识深处!不再是引导回忆,而是直接刺激她大脑中与“愉悦”、“满足”、“爱慕”相关的区域,强行催生出对应的、浓烈到近乎虚假的情感波动!
【检测到外部威胁已解除,目标人物守护意愿提升!情感能量共鸣条件优化!执行最终催化程序!】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急迫,那幽蓝的能量丝线光芒大盛,疯狂地抽取、压缩、提纯着被强行催生出的情感能量!
林薇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架在火上灼烤,又像是被浸泡在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蜜糖之中。一种不属于她的、极度“幸福”与“圆满”的感觉,如同毒药般侵蚀着她的理智。她“看到”自己与夜玄并肩立于云端,脚下是匍匐的众生,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极致的温柔与占有……
不!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在心底疯狂呐喊,用尽全部意志去抵抗,去观想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去回忆夜玄那冰冷探究的眼神,去感受系统能量丝线那令人厌恶的触感!
涅盘凰羽在她怀中发出急促的温热,护住她神魂的最后核心。“墟核”也在疯狂运转,试图分解、转化那强行注入的虚假情感。
但系统的力量太强了!在它不顾一切地、以损伤她神魂本源为代价的强行催化下,那股被提纯的、炽热而浓稠的“爱意”能量,依旧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地注向她识海中那枚已然成型的“心核”雏形!
治愈进度条,在那幽蓝光芒的疯狂闪烁中,如同脱缰的野马,开始飙升!
94.5%……95%……95.5%……!
95%!
系统要求的最低目标,达到了!
就在进度突破95%的瞬间,所有的强制催化骤然停止。那令人窒息的虚假幸福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种被掏空般的虚脱,以及灵魂被强行玷污后的、深入骨髓的恶心感。
林薇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真的被那“极致的情感体验”所冲击,尚未回神。
【目标达成!治愈进度:95%!献祭程序前置准备完成度:80%!】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大局已定的漠然,【执行者林薇,恭喜你,即将完成你的使命,为此界存续,贡献你的一切。】
恭喜?使命?贡献?
林薇在心中冷笑,那笑声无声,却充满了血与泪的嘲讽。
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系统正在严密监控着她的“反应”。一个合格的、被“治愈”和“爱意”充满的祭品,此刻应该有什么样的表现?
狂喜?激动?对即将到来的“牺牲”充满荣耀感的期待?
不,那太假了。系统收集了那么多数据,不会相信如此浮夸的表演。
应该是……一种混合着巨大幸福、些许羞涩、以及对未来(尽管是虚假的未来)充满憧憬的……平静的喜悦。
她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虚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仿佛不敢置信的、带着红晕的(她用力憋气)浅笑。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刻意营造出一种被巨大幸福冲击后的、微微的恍惚与明亮。
她甚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仿佛在平复激动的心情。然后,她抬起头,望向殿顶(仿佛在仰望那并不存在的、给予她“使命”的“神灵”),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柔和的、带着奉献意味的弧度。
没有言语(她也无法言语),但这一系列细微的、发自“内心”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变化,比任何呐喊都更“真实”地展现了一个沉浸于“伟大爱情”与“神圣使命”中的灵魂状态。
她在“庆祝”。用她所能做到的最精妙的表演,庆祝自己终于“合格”地走向了祭坛。
脑海中,系统的监控波动似乎在她这番“真情流露”的表演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近乎“满意”的平缓。它“相信”了这套符合它数据模型的反应。
【情感反馈符合预期。执行者状态稳定。最终阶段准备就绪。静待‘血月’升起。】
系统的声音缓缓隐去,那幽蓝的能量丝线依旧缠绕,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压迫性地抽取能量,而是转为一种……维持与监控的状态,如同等待着果实最终成熟的那一刻。
偏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林薇维持着那副“幸福憧憬”的姿态,许久,才缓缓松懈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
脸上的红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与冰冷。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为了表演而微微颤抖的指尖,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暴风雪前夕的宁静。
95%了……
前置准备完成了80%……
血月之夜,近在眼前。
她成功地用表演麻痹了系统,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后一点点……不被过度干扰的准备时间。
但这表演,何尝不是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她必须将自己伪装成心甘情愿的祭品,才能获得那微不足道的、挥刀反抗的机会。
她轻轻闭上眼,感受着袖中“蚀界魔瞳”那冰冷坚硬的触感,感受着怀中涅盘凰羽那仅存的温暖,感受着“墟核”深处那丝与夜玄力量隐隐相连的、微弱的“同源之引”。
所有的筹码,都已摆上赌桌。
所有的表演,都是为了最终撕下面具的那一刻。
她“庆祝”的,不是走向毁灭,而是……终于站到了这最终赌局的牌桌前。
接下来,就是等待血月升起。
以及……在那之前,她能否找到机会,完成那场与“庄家”的——夜玄——的最后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的……危险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