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琴任务后那下降的1%治愈进度,如同在林薇冰封的心湖上投下的一颗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漾开了一圈清晰的涟漪——她的反抗,是有效的。然而,这微小的“胜利”所带来的并非轻松,而是更加沉重的压力与无处不在的窒息感。
夜玄离去的那个眼神,那声冰冷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她,那个男人绝非易与之辈。她的刻意疏离与情感控制,就像在他那本就敏感多疑的心弦上,拨动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引发的回响远超她的预期。
魔殿内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粘稠、沉重。那原本就无处不在的、属于夜玄的寂灭气息,如今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更具“活性”的意志,如同无数双无形的眼睛,隐藏在阴影、廊柱、甚至空气的流动之中,死死地盯住了她。
林薇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变化。
当她像往常一样,在偏殿有限的范围内活动,整理药材,或是翻阅那些无关紧要的典籍时,总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她猛地回头,却往往只看到空荡的回廊,或是摇曳的阴影。但那被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有时,在她试图凝神推敲“蚀界魔瞳”的细节,或是反复揣摩“墟核”中那道关于“源初之泪”的模糊坐标时,一股强大而隐晦的神识会如同幽灵般扫过偏殿,并非系统那种冰冷、程序化的扫描,而是带着明确的探究意味,如同鹰隼审视着爪下的猎物,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这是夜玄的神识!他在亲自监视她!
林薇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与系统那无差别的、规则化的监控不同,夜玄的监视带着他个人的意志与情绪,更加灵活,也更加难以预测。他不再满足于通过系统反馈或是偶尔的召见来了解她的状态,而是选择了这种更直接、更具压迫感的方式。
她的任何一点异常,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游离,一次呼吸的凝滞,都可能落入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中。
这种无孔不入的监视,让她如同被囚禁在一个透明的牢房里,一举一动都暴露在猎手的目光下,几乎喘不过气。她不得不将所有的真实情绪和意图,更深地埋藏起来,连在脑海中思考反抗计划时,都要分出一部分心神,维持着“因修行困惑而情绪低落”的表象,生怕强烈的思维波动会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夜玄的“不安”与“偏执”,并不仅仅体现在这无形的监视上。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毫无规律地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有时,林薇只是在窗边驻足片刻,望着外面灰暗的天地,便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停留在不远处的回廊拐角,沉默地伫立着,仿佛一座冰冷的雕塑,不言不语,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存在感。
有时,在她例行前往魔殿藏书阁(一个被允许进入,但藏书大多与核心秘密无关的区域)查阅一些基础药理或风物志时,会“偶遇”夜玄。他或许只是与她擦肩而过,或许会停下脚步,问一些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的问题。
“近日,可还觉得心神不宁?”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如同冰锥,刺探着她的反应。
“回尊上,略有好转,但仍需静养。”林薇垂眸应答,心跳如擂鼓,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疲惫的平静。
“是吗?”他淡淡地应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数息,仿佛要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然后才漠然离开。每一次这样的“偶遇”和问答,都像是一场无声的审讯,消耗着她巨大的心力。
更让林薇感到压力的是,夜玄似乎开始限制她本就有限的活动范围。一些之前她可以通行的、相对边缘的区域,如今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封锁了。当她试图靠近时,总能感觉到一股柔和却坚决的排斥力,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带着警告意味的寂灭气息。
他在画地为牢。将她更紧地束缚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这一切的变化,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夜玄因她的“变化”而感到不安,而这种不安,正以一种偏执的方式,转化为对她行动更严密的控制和监视。
林薇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正在不断收紧的网。系统是编织这张网的冰冷规则,而夜玄,则是守护在网旁,目光森冷、随时可能挥下镰刀的蜘蛛。
她站在偏殿中央,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监视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她知道,自己之前的策略虽然延缓了进度,却也点燃了更危险的引线。夜玄的偏执,如同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而她的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成为引爆它的火星。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忍。但同时,反抗的计划却不能停止。
“源初之泪”的坐标依旧模糊,“蚀界魔瞳”的掌握遥遥无期,而血月之夜的逼近,却如同死亡的倒计时,一分一秒都在流逝。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重压之下,她该如何寻找那一线生机?如何在这双(系统与夜玄)重监视的夹缝中,完成那几乎不可能的准备?
林薇缓缓走到窗边,目光投向魔殿之外那永恒灰暗的天空,眼神深处,是如同磐石般的坚定,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后、愈发冰冷的锐利。
监视与反监视,控制与反抗。
这场在刀尖上起舞的致命游戏,已经进入了最凶险的阶段。而她,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