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界魔瞳”残片被妥帖地收在了一个附加了多重隔绝禁制的玉盒中,置于偏殿最内侧的储物架上。林薇没有立刻去触碰它,如同对待一件极度危险而又充满诱惑的禁忌之物。系统的反应(那细微的能量涟漪)和随之而来的、明显加强的监控力度,让她意识到,任何与这枚残片直接相关的能量接触,都可能立刻招致毁灭性的打击。
她需要准备,需要创造一个绝对安全(或者说,相对安全)的环境,更需要……更多的信息来指导她该如何使用这柄可能伤己也可能伤敌的双刃剑。
直接询问系统此路不通,头痛的余威尚在隐隐作祟,提醒着她触碰底层逻辑的代价。那么,知识的来源,便只能转向外部。而在这座魔殿之中,除了夜玄本人,最可能存放着古老秘辛的地方,便是他那戒备森严、等闲不得靠近的书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林薇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夜玄的书房,绝非寻常之地,那里必然遍布着强大的禁制与阵法,甚至可能有影魔卫不间断地巡逻看守。擅闯的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终末协议”那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的鼓点,在她脑海中咚咚作响。88% 的进度,系统的“修复”进程未知,她没有时间再慢慢等待机会了!
必须冒险!
机会出现在三天后。夜玄因魔域北境一处大型空间裂隙突然爆发,需亲自前往镇压,预计至少一日方能返回。这是魔殿守卫力量相对被调动、注意力被分散的绝佳时机。
林薇利用这几日的时间,做了尽可能周全的准备。她借口需要几种特殊年份的魔界植物根部作为“药浴”引子,而这些植物恰好只生长在魔殿后山一片靠近书房外围区域的阴湿林地。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她甚至提前“无意中”向负责照料药圃的魔仆透露过对这些植物的“需求”。
出发前,她反复检查了自身状态。系统的监控依旧严密,但似乎将更多资源倾斜向了“修复”本身,对她日常行为的实时判定略显“迟钝”。她将玉盒留在偏殿,不敢携带“蚀界魔瞳”以免引发不可控的能量共鸣。然后,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便服,将几样精心准备的、用于干扰低阶探测阵法和隐匿气息的魔植粉末藏在袖中。
午后,魔殿笼罩在一片昏沉的光线中。林薇如同一个真正的采药人,提着药篮,神态自若地走出了偏殿,向着后山方向走去。她刻意绕开了几条主路,选择了一条较为偏僻、但确实生长着所需植物的小径。
在确认身后没有明显的跟踪者后,她在一个林木茂密、视线受阻的拐角处,迅速将药篮藏匿于一块巨石之后。随即,她屏息凝神,将袖中的魔植粉末悄然撒出,一股淡淡的、带着迷惑性的腐朽气息弥漫开来,与她自身的气息短暂融合,形成了一层微弱的伪装。
她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借着林木和建筑的阴影,凭借着之前观察记忆的魔殿布局图(来自某些公开区域的展示),小心翼翼地向着书房所在的“藏墨阁”潜行。
藏墨阁是一座独立的、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三层小楼,外观古朴,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刻画着无数游动魔纹的厚重金属大门。楼阁周围方圆百丈,空旷无一物,地面上隐约可见能量流转的痕迹,显然布有强大的阵法。
林薇潜伏在远处一片观赏性的魔植丛中,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她能感觉到那楼阁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感。
硬闯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仔细观察着。大门处并无守卫,但门上的魔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楼阁四周,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队无形的影魔卫如同幽灵般掠过,它们并非实体,而是能量聚合体,对生命气息和能量波动极其敏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薇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夜玄离开的时间有限,她必须找到进入的方法!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另寻他法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当有负责传递文书或物品的特定魔侍靠近藏墨阁时,他们手中会持有一枚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令牌。当令牌靠近大门时,门上的魔纹会暂时停止游动,开辟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持续时间极短。
令牌!那是钥匙!
她不可能弄到那种令牌。但是……她看到了希望!那些魔侍在交接物品后,会原路返回,而他们经过的路径中,有一段会短暂地靠近她藏身的这片魔植丛!
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终于,一队两名魔侍捧着几个卷轴匣,从藏墨阁方向走来,看样子是完成了公务返回。
就在他们经过魔植丛边缘的瞬间,林薇猛地将早已准备好的、最大剂量的一种能致幻并干扰能量感知的魔植粉末,用巧劲撒了出去!粉末无声无息地弥漫开,那两名魔侍的脚步顿时一滞,眼神出现了瞬间的迷茫,周身的气息也紊乱了一下。
就是现在!
林薇如同离弦之箭,从魔植丛中窜出,目标并非魔侍本身,而是其中一名魔侍腰间那微微晃动的、尚未完全收好的白色令牌!她的动作快如闪电,指尖在那令牌上一触即收,同时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模拟自夜玄魔元气息的“墟核”之力附着其上!
“嗯?”那名魔侍猛地回过神,警惕地四下张望,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路径和微微晃动的魔植。他皱了皱眉,检查了一下腰间的令牌,似乎并无异样(林薇附着的气息极其微弱且同源,难以察觉),只当是自己一时恍惚,与同伴疑惑地对视一眼,便继续前行了。
林薇缩回魔植丛中,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成功了!那丝模拟的气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能否骗过门上的禁制!
没有时间犹豫!她立刻绕到藏墨阁的另一侧,选择了一个影魔卫巡逻间隙最大的时刻,深吸一口气,握着那枚并无实体、却带着她伪造气息“印记”的手,毅然向着那扇金属大门走去!
当她靠近大门时,门上的魔纹骤然亮起,游动速度加快,恐怖的威压瞬间锁定在她身上!林薇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她强忍着恐惧,将那只带着“印记”的手,缓缓按向大门。
奇迹发生了!
那游动的魔纹在接触到她手上那丝微弱气息的瞬间,猛地一滞!紧接着,如同冰雪消融般,门上的魔纹向两侧退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通道!
成功了!
林薇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闪身而入!
在她进入的下一秒,身后的通道瞬间闭合,魔纹再次缓缓游动起来。
藏墨阁内部,并非想象中的昏暗。墙壁上镶嵌着散发幽光的宝石,照亮了无数直达穹顶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陈列着各种材质的卷轴、玉简、骨书乃至一些奇异的能量结晶。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羊皮纸、墨锭以及一种……仿佛沉淀了万古时光的尘埃气息。
林薇无暇感叹这里的浩瀚,她的时间极其有限!她必须尽快找到与“系统”、“献祭”、“能量契约”、“异世来客”或者“终末”相关的记载!
她如同一个饥渴的旅人,扑向最近的书架,目光飞速扫过那些以魔族古文、上古精灵语甚至一些她完全看不懂的符号书写的标题。《魔域疆域考》、《万族血脉图谱》、《基础魔元构筑原理》……都不是她需要的。
她奔向更深的书架,指尖拂过冰冷的卷轴外壳。《禁忌咒术大全》、《空间折叠理论浅析》、《论世界壁垒的稳定性》……似乎摸到了一点边,但还不够核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薇的额头再次布满冷汗。外面的影魔卫随时可能发现异常,夜玄也可能提前归来!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在藏书阁一个最偏僻、积尘最厚的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以某种暗沉木材打造的书架底部,她发现了几卷以某种漆黑兽皮鞣制、用暗红色仿佛干涸血液书写的古老卷轴!它们被随意地堆放在那里,仿佛被主人遗忘,或者……刻意隐藏。
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她!
她颤抖着伸出手,抽出了其中最厚的一卷。兽皮卷入手冰冷沉重,上面的暗红色文字扭曲而古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她勉强辨认出封面那几个如同挣扎灵魂般的文字——
《寂灭纪闻·饲魔考》。
“饲魔”!
又是这个词!与她之前在石碑碎片中感知到的信息完全吻合!
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展开卷轴。里面的文字更加晦涩难懂,夹杂着大量抽象的图示和能量流转路线。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全部精神,结合“墟核”对寂灭本源的微弱感应,艰难地解读着:
“……夫饲魔之仪,非屠戮,非血祭,乃以情为引,以魂为薪……”
“……择‘异世之魂’为‘粮’,因其无根无源,其情纯粹,其魂能量易于剥离转化……”
“……引导其情系于‘寂灭载体’,待情至浓时,抽魂炼情,以其极致情感能量浇灌‘载体’,暂缓‘大寂’之吞噬,维系规则于将倾……”
“……然此乃饮鸩止渴,‘载体’终将归于‘大寂’,‘粮’尽则世倾加速……”
“……上古有‘契约’之法,可绑定‘异魂’,引导其心甘情愿,是为上策,然契约之灵……”
后面的字迹似乎因为年代久远或者某种力量的干扰,变得模糊不清,但前面的内容,已经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
“异世之魂为粮”!
“引导其情系于寂灭载体”(夜玄!)!
“抽魂炼情”!
“饮鸩止渴”!
“契约之灵”(系统!)!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而残酷的真相!
她林薇,就是被“契约之灵”(终末协议)选中的、“心甘情愿”走向祭坛的“世界之粮”!所谓的治愈,就是为了在最终时刻,将她“抽魂炼情”,用以浇灌夜玄这个“寂灭载体”,短暂延缓世界的崩塌!
这不是拯救,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用她和无数可能的前任“粮食”的牺牲,来为这个注定毁灭的世界续命的、残忍而绝望的仪式!
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书架上,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
藏墨阁外,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却让她魂飞魄散的能量波动!那是……夜玄的气息?!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
与此同时,脑海中,那沉寂了数日的系统提示音,带着一种仿佛刚刚完成“修复”后的、全新的冰冷与威严,骤然响起:
【检测到宿主位于未授权高危区域!】
【行为判定:严重违规!】
【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否则将触发最高等级防卫机制及系统惩罚!】
内外的危机,同时降临!
林薇脸色惨白,握着那卷揭露了血淋淋真相的《饲魔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