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秋隙·灶间星火
预选赛落幕的第三天，秋阳把极星寮的银杏叶染成半金半绿。李浩坐在料理室的窗边，手里转着块陈皮，看阳光透过叶脉在砧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窗外传来创真和惠的笑闹声，夹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那是属于大赛间隙的松弛，像炖肉时浮在汤面的油花，短暂，却让人安心。
料理台上摊着张八强赛的对阵表，他的名字旁用红笔圈着个问号。创真凑过来时，嘴里还叼着块没吃完的仙贝：「想什么呢？佐藤那家伙的咖喱都快成传说了，你倒好，打赢了还愁眉苦脸。」
李浩把陈皮扔进温水杯，看着那蜷曲的褐色纹路慢慢舒展：「我在想预选赛最后那场，佐藤的咖喱锅炸开时的光。」
「哦——那个像火山喷发的玩意儿？」创真抓抓头发，「那光看着吓人，吃起来除了辣没别的，评委没给零分就不错了。」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李浩指尖划过对阵表，「他的咖喱里明明没加任何荧光物质，为什么会爆出那种橙红色的光？」
这时凉子端着刚烤好的曲奇走进来，闻言推了推眼镜：「我查过资料，那应该是辣椒素在高温下的氧化反应。当油温超过230c，辣椒素分子会发生断裂，释放出的能量以光子形式辐射出来——就像铁块烧红时发光的原理，只是波长刚好落在可见光范围。」
「可佐藤根本控制不了温度。」李浩摇头，「他那口铁锅的受热均匀度误差超过5c，按道理只会局部碳化，不会整锅爆光。」
创真咬着曲奇含糊道：「管他呢，反正不是什么正经厨艺。倒是你，决赛时那咖喱泛的金光，会说像夕阳落在汤里，那又是怎么弄的？」
提到这个，李浩的目光柔和下来。他起身从储物柜里拿出那口墨色铸铁锅，锅沿的焦痕里还嵌着几粒花椒：「是陈皮和花椒油的把戏。陈皮里的橙皮苷在45c时会析出，和花椒油的微粒混在一起，刚好能对光线产生丁达尔效应。」他往锅里倒了点温水，用勺子搅动，水面果然泛起层淡淡的金雾，「就像清晨的阳光穿过雾气，不是异能，是食材自己会说话。」
凉子凑近细看，忽然指着锅底：「这里有道很细的纹路，是新划的吗？」
李浩的指尖抚过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那是预选赛结束当晚，他用刀尖无意识划下的。当时系统突然在脑内弹出行提示，字迹淡得像要消失：「检测到异常次声波频率19hz，与佐藤咖喱锅共振频率吻合」。
「可能是洗锅时刮到的。」他岔开话题，「对了，八强赛的主题还没公布吗？」
「说是要保密到开赛当天。」创真抢过凉子手里的曲奇盒，「不过我打赌肯定是和『传统』有关，你看叶山那家伙最近天天泡在古籍馆，八成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正说着，料理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叶山亮站在门口，白大褂一尘不染，手里拿着支试管：「李浩，我需要你预选赛咖喱的酱汁样本。」
「凭什么？」创真把曲奇盒往身后藏。
叶山亮没理他，径直走到李浩面前，试管里的绿色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检测到你的咖喱里有种未知的鲜味物质，分子量约180道尔顿，既不是谷氨酸也不是肌苷酸。如果你不肯合作，我不介意申请组委会强制采样。」
李浩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忽然笑了：「那是广东老厨房里的秘方，用新会陈皮和干贝吊的汤。陈皮的甘氨酸和干贝的琥珀酸在慢炖时会结合成新的分子，你用质谱仪当然测不出来——就像你永远测不出我爷爷炖盅里的『火候』。」
叶山亮的脸色沉了沉，试管在他手里微微颤抖：「科学能解释一切。所谓『火候』，不过是温度、时间和压力的函数组合。」
「那你解释解释这个。」李浩拿起块刚泡软的陈皮，塞进叶山亮手里，「这三年陈的陈皮，和五年陈的比，只差了两年，味道却天差地别。你能用数据告诉我，差的究竟是哪几个分子吗？」
叶山亮的指尖捏紧了陈皮，那粗糙的质感让他莫名烦躁。他转身时，试管里的绿色液体晃出几滴，落在地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那是添加了海藻糖的低温保护剂，却在室温下反常凝固了。
「异常现象。」凉子蹲下身观察，「海藻糖的凝固点是93c，这不符合相图数据。」
李浩望着叶山亮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预选赛时，叶山亮的咖喱爆出蓝光的瞬间，系统也曾弹出次声波警报。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残留着铸铁锅的温度，像块不会冷却的炭火。
傍晚的料理室渐渐安静下来。李浩独自坐在灶台前，往铸铁锅里倒入清水，点火时火苗「噗」地窜起，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水开时，他扔进一把青花椒，瞬间腾起的麻香里，仿佛又听见了爷爷的声音：「好厨子能听懂食材说话，差厨子才会逼食材听话。」
水面泛起细密的泡沫，他用勺子轻轻搅动，忽然发现泡沫破裂的瞬间，竟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不是陈皮的缘故，锅里只有清水和花椒。他凑近细看，发现是花椒油的微粒在沸水中剧烈运动，对光线产生了不规则折射。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所谓『厨心具象化』，不过是对食材足够了解后，它们给你的回应。」
这时，窗外的银杏叶突然「哗啦」一声落了满地。李浩抬头，看见创真抱着个巨大的南瓜从树下跑过，惠在后面追着喊「小心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流动的画。
他关掉火，锅里的花椒水渐渐平息，金光也随之散去，只留下淡淡的麻香。料理台上，八强赛的对阵表在晚风里轻轻翻动，仿佛在预示着什么。李浩知道，这短暂的平静只是秋隙里的喘息，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但只要这口锅还在，只要他还能听见食材说话，就没什么好怕的。
夜色渐浓时，他给铸铁锅刷上油，挂回墙上。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锅沿的焦痕上投下细碎的银辉，像撒了把星星。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脑内响起，这次的字迹清晰了许多：
「检测到厨具共鸣稳定。警告：八强赛可能触发『屋顶冲垮』级现象，请提前检查场地共振频率。」
李浩笑了笑，转身走出料理室。走廊尽头的灯光下，创真正在和惠讨论明天的菜单，声音里满是烟火气。他想，无论接下来的比赛会爆出怎样的光，只要守住这份烟火气，就不会偏离料理的初心。
秋夜的风穿过极星寮的庭院，带着桂花的甜香，吹得挂在墙上的铸铁锅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像在回应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