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穹顶高悬,幽蓝的晶石如同垂死的星辰,投下冰冷而稀薄的光晕,勉强照亮殿内狼藉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的皮肉味和散逸斗气的辛辣气息。断裂的兵器、破碎的甲胄碎片、以及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迹,在脚下粘稠的青苔石板上涂抹出残酷的画卷。中央那座黑曜石高台如同祭坛,锈蚀的古剑、温润的玉瓶、暗红的火焰令牌悬浮其上,散发出诱人而致命的气息。
血狼团的独眼巨汉狞笑着,巨大的开山斧扛在肩上,斧刃残留的碎肉和血珠缓缓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他身后七八个悍匪眼神凶戾如狼,斗气粗粝而暴虐,在周身形成杂乱的暗红色光晕,如同择人而噬的兽群。对面的赵老三,淬毒短剑在幽蓝光线下泛着森然的蓝芒,剑尖微微颤动,指向苏沐月。他脸上肌肉紧绷,阴鸷的目光在苏沐月与血狼团之间飞速游移,最终定格在苏沐月身上,厉声喝道:“不管你们是谁!先联手宰了这群后来的!否则谁都别想拿到东西!”
“动手!先拿下他们!”独眼巨汉的咆哮几乎与赵老三的尖啸同时炸响!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迅捷,门板般的开山斧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呜咽,卷起一股腥臭的狂风,朝着苏沐月当头劈下!这一斧毫无花哨,纯粹的力量与杀意凝聚,仿佛要将她连同脚下的大地一同劈开!
血狼团的恶狼们嚎叫着,各种杂乱的斗气光芒爆闪,刀光、剑影、拳风如同决堤的洪流,紧随巨斧之后,凶狠地扑向苏沐月三人!他们的目标明确——解决这个后来却威胁最大的清冷女子!
赵老三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巨斧劈落的阴影中倏然闪动,淬毒短剑如同毒蛇的獠牙,悄无声息却又狠辣刁钻地刺向苏沐月身侧那名仅存的苏家队员!角度阴毒,直指心脉!他身后的赵家子弟也默契地分出两人,斗气激荡,两柄灌注了风系斗气的长剑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直取靠在石柱旁、脸色“苍白”、扶着重伤护卫的林阳!他们的意图同样清晰——剪除羽翼,让苏沐月孤立无援!
“滚开!”仅存的苏家队员目眦欲裂,怒吼一声,长刀横斩,试图格开赵老三的毒剑,同时将重伤的护卫往身后死命一拽!刀剑碰撞,“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队员被短剑上蕴含的阴柔力道震得手臂发麻,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气血翻涌!
苏沐月面对开天辟地般的巨斧,冰蓝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她没有硬撼这足以裂山的一击,足下冰晶悄无声息地蔓延,身体如同风中飘零的雪花,轻盈而诡异地向左侧滑开。轰隆!!!巨斧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坚硬的青石板如同脆弱的豆腐般炸裂,碎石裹挟着泥土和苔藓如炮弹般四射飞溅!狂暴的冲击波横扫而出,吹得苏沐月发丝飞扬,衣袂猎猎作响!
就在这碎石泥浆飞溅、斗气光芒乱闪的混乱瞬间,苏沐月冰蓝长剑已然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冰冷的剑锋精准无比地点在赵老三毒蛇般刺向队员的短剑侧面!“叮!”又是一声刺耳的金属颤鸣!一股冰寒彻骨的斗气顺着剑身瞬间侵入赵老三手臂经脉,他闷哼一声,如同被毒蝎蜇中,手腕剧痛,短剑几乎脱手,眼中闪过一丝骇然,身形急退!
“啊——!”
一声夸张到近乎刺耳、带着哭腔的惊叫猛地撕裂了混乱的战场!
是林阳!
只见他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拖着重伤护卫避开那两道凌厉的剑风,脚下却被一块凸起的碎石“绊住”,整个人“失去平衡”,“惊慌失措”地向前猛扑出去!他扑出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大殿边缘一根粗壮无比、支撑着穹顶一角的巨大石柱!那石柱表面,雕刻着一尊狰狞的、几乎与石柱融为一体的兽首,兽首面目模糊,布满灰尘,毫不起眼。
砰!!!
林阳的身体“结结实实”、甚至带着点狼狈地撞在了那根石柱上!撞击声沉闷,在兵器碰撞和怒吼声中并不算响亮。
嗡——!
然而,就在撞击发生的刹那,那尊布满灰尘的兽首双眼,骤然亮起两团刺目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赤红光芒!仿佛沉睡万年的凶兽被强行惊醒!兽首巨口无声地张开,数道碗口粗细、炽热到扭曲空气的橘红色火焰射线,如同来自深渊的死神镰刀,毫无预兆地、无差别地激射而出,狠狠扫向殿内所有正在厮杀或刚刚稳住身形的活物!
“什么鬼东西?!”独眼巨汉距离较近,首当其冲!他反应极快,巨大的开山斧猛地回旋格挡,但一道火焰射线擦着斧面掠过,瞬间将他半边胡须和眉毛烧焦,皮肉发出“滋滋”的焦糊声,痛得他怒吼连连!
“快闪开!是机关!”赵老三惊骇欲绝,尖叫声都变了调。他距离稍远,狼狈地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过一道贴着头皮扫过的射线,几缕头发瞬间化为飞灰!
噗嗤!嗤啦!
惨叫声瞬间盖过了一切!
一名血狼团的喽啰正举刀冲向苏家队员,被一道射线拦腰扫过!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惨叫,上半身瞬间碳化变黑,下半身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带着惯性跑出两步才轰然倒地,焦黑的断面冒着青烟!
一名赵家子弟更惨,被射线擦中了持剑的手臂!那手臂如同丢进熔炉的蜡烛,瞬间融化!皮肉、骨骼在高温下汽化,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他发出非人的凄厉惨嚎,剧痛让他在地上疯狂翻滚,断臂处一片焦糊,粘稠的液体和烧焦的组织沾满了地面!
混乱瞬间升级为彻底的、无差别的屠杀!致命的火焰射线毫无规律地扫射,每一次横扫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断肢残骸飞溅,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成令人窒息的地狱气息!刚才还泾渭分明、欲置对方于死地的血狼团和赵家残存人马,在这毁灭性的无差别攻击下瞬间崩溃!人人自危,恐惧压倒了贪婪,他们再也顾不上攻击别人,只顾着疯狂地躲避那致命的橘红色光束!甚至为了争夺安全的掩体,开始互相推搡、攻击!
“妈的!是那小子撞的柱子!”独眼巨汉一边用巨斧狼狈地格挡着飞溅的碎石和偶尔扫来的火焰,一边指着刚从地上“惊慌”爬起来的林阳,目眦欲裂地怒吼,“宰了他!给老子宰了他!!”
赵老三躲在一根断裂的石柱后,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针,死死钉在林阳身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小杂种!你找死!”
而林阳,正“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摸索着什么,脸上沾满灰尘和汗水混合的污迹,眼神“茫然惊恐”,嘴里带着哭腔嘶喊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被灰迷了!苏小姐!救命啊!我看不见了!”他“慌乱”地挥舞着双手,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仿佛刚才那精准无比的撞击和引发的致命灾难,真的只是一场不幸到极点的意外。
苏沐月挥剑斩灭一道射向重伤护卫的火焰射线,冰蓝色的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下急剧收缩。那里面倒映着燃烧的火焰、飞溅的血肉、惊恐扭曲的人脸,还有林阳那“惊慌失措”、“孤立无助”的身影。她的剑尖,因为一种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冰冷愤怒与洞悉而微微颤抖!撞柱子的时机(就在双方全力爆发攻击、注意力最集中的刹那)!位置(那根看似最不起眼的兽首石柱)!引发的后果(瞬间瓦解敌方联手态势,制造最大混乱)!环环相扣,精准得令人心寒!这绝不可能是意外!他在利用一切!利用环境!利用敌人!甚至利用她!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只为在混乱中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苏沐月因这瞬间的洞悉而心神剧震的刹那,一道阴冷如万年玄冰、毫无生命气息的杀意,骤然从她身侧一根巨大石柱投下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中爆发!
一柄漆黑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匕首,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终于亮出獠牙,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刺向她持剑手腕的筋络!角度刁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她心神激荡、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这一击,意在废掉她最大的依仗——那柄冰蓝长剑!
黑风寨的人出手了!他们的目标,始终是威胁最大的苏沐月!要将这搅局的“黄雀”彻底剪除!
冰冷的杀意刺骨,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苏沐月猛地回神,几乎是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本能,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冰蓝长剑如同活物般回削!叮!!!一声刺耳到极点的锐鸣!漆黑的匕首与冰蓝长剑剧烈碰撞,爆出大蓬刺眼的火花!苏沐月只觉得一股阴寒歹毒的气劲顺着剑身疯狂钻入,整条手臂瞬间麻痹!袭击者一击不中,毫不恋战,如同真正的鬼魅,借助碰撞之力向后飘飞,瞬间融入另一根石柱更深邃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就在苏沐月全力格挡那致命匕首的同一刻,一只沾满污泥和血渍的手,“慌乱”中摸索着,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力量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林阳“惊恐”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在她脚下响起:“苏小姐!救我!我看不见了!有东西抓我!好烫!是火!到处都是火!”
苏沐月身体猛地一僵。
冰寒的长剑缓缓垂下,冰冷的剑尖指向脚边那个紧紧抓住她脚踝、浑身“颤抖”、脸上写满“恐惧”与“无助”的林阳。她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越过燃烧的大殿,越过惨叫翻滚的敌人,越过藏匿阴影的毒蛇,最终死死定格在这张她已无法分辨真假的面孔上。
那眼神,锐利得足以穿透世间一切伪装,冰冷得足以冻结翻腾的岩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