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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风,本该是燥热而喧嚣的,裹挟着蝉鸣、远处马路上的车流声,以及楼下孩童嬉闹的尖叫。但803室的阳台窗户紧闭着,厚重的深色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条细微的缝隙,仿佛一只疲倦到极致的眼睛,无力地窥视着外界,却又拒绝任何窥探。

最先引起注意的,是气味。

住在隔壁802的李素娟,一个退休后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的中学语文老师,最先察觉到了异样。那是周五的傍晚,她倒完垃圾,从楼梯间走回自家门口,掏钥匙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腐烂的恶臭,若有若无地钻入她的鼻腔。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是死老鼠吗?老旧居民楼里,偶尔会有这类事情发生。她看了看脚下干净的水泥地,又瞥了一眼对门803紧闭的防盗门。那气味似乎就是从那里弥散出来的,更浓郁一些。

她没有立刻深究。城市邻里关系淡薄,她与803的住户——那个看起来非常年轻、总是独来独往、神情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的女人——只有过寥寥数面之缘,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有个很小的孩子,偶尔能听到门内传来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还有女人轻柔却疲惫的哼唱。

“也许人家出门了,忘了丢垃圾?”李素娟心想,用钥匙打开门,迅速闪身进屋,将那股令人不快的味道关在门外。

但接下来的两天,周六,周日,那股气味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本加厉。它变得更具侵略性,顽强地从803的门缝下、墙壁的细微孔隙中渗透出来,盘踞在八楼的走廊里,浓郁得几乎令人作呕。那不再是简单的腐臭,而是一种……属于生命彻底衰败瓦解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周日晚上,李素娟的女儿带着外孙来看她。小男孩一冲出电梯就捂住了鼻子。 “姥姥,好臭啊!像臭鸡蛋和坏掉的内肉!”孩子口齿不清地嚷嚷着。

女儿也皱紧了眉头:“妈,这什么味儿啊?也太冲了!是从那家传出来的吗?”她指了指803。

李素娟点了点头,心里那股不安愈发强烈:“嗯,有好几天了。一直没见人出来。”

“几天了?”女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没人出来?妈,这不对劲啊!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家里有老人?或者……”她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煤气泄漏什么的?这味儿怪怪的。”

“她家就一个年轻妈妈,带个两岁左右的男孩。”李素娟说,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似乎有……快一个星期没听到隔壁孩子的声音了。往常,虽然不常见面,但总能隐约听到些生活的动静。最近这几天,隔壁安静得可怕,死寂一片。

“报警吧,妈。”女儿果断地说,“这太不正常了。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李素娟犹豫着。她不喜欢多事,更怕惹麻烦。但那股无孔不入的恶臭和女儿的话,像锤子一样敲打着她的神经。她走到803门口,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

绝对的寂静。

她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下去。叩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响亮。 “有人在家吗?”她提高声音问道,“你好?邻居?”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腐败的气味,如同实质般包裹着她。

她又用力敲了几下,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声响。不是来自门内,更像是……从阳台方向传来的?非常轻微,像是什么东西被拖动的摩擦声,又像是一只虚弱的小猫在哼唧。

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孩子!那个孩子!

不再犹豫,李素娟立刻退回自己家,拿起手机,拨通了110。 “喂?110吗?我要报警,我隔壁邻居家,门好几天没开,但是传出非常非常臭的味道……我怀疑……我怀疑里面出事了!家里好像还有一个很小的孩子!地址是锦华苑小区3栋2单元803……”

警察来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两名穿着制服的民警和一名开锁公司的师傅就出现在了八楼走廊。浓烈的气味让为首的老民警立刻皱紧了眉头,经验让他瞬间有了不祥的预感。

“是这家吗?”他指着803问李素娟。

“对,就是这家。味道越来越重了。”李素娟站在自家门口,紧张地点头。

民警再次用力拍门,高声表明身份:“你好!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人在家吗?请开门!”

毫无回应。

民警对视一眼,对开锁师傅点了点头:“师傅,开锁。”

技术开锁的过程很快,伴随着几声金属轻响,“咔哒”一声,门锁开了。老民警深吸一口气(随即因为这动作而后悔,那味道直冲天灵盖),缓缓推开了房门。

更猛烈、更浓郁的恶臭如同海啸般扑出,瞬间淹没了整个走廊。李素娟的女儿当场干呕起来,连经验丰富的警察也忍不住后退半步,脸色发白。

房门洞开,客厅里的景象映入眼帘。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家具摆放整齐,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和污浊感。地板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污渍。

“有人吗?派出所的!”民警强忍着不适,一边喊话,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

客厅空无一人。恶臭的源头显然在卧室方向。老民警示意另一名年轻同事警戒,自己朝着主卧室紧闭的房门走去。越靠近,味道越令人窒息。

他拧开卧室的门把,推开了门。

接下来的景象,成了在场所有人日后许久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一个女人,仰面躺在双人床上,身体已经肿胀变形,皮肤呈现出骇人的污绿色,五官难以辨认,显然已经去世多日。死亡的具体原因不明,但现场没有明显搏斗痕迹。

然而,更让警察们心脏骤停的是床下的景象。

一个看起来非常小的、赤身裸体的男孩,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身下是一大片已经干涸发黑的排泄物。孩子身上、脸上、头发里也沾满了污秽,瘦小的身躯肋骨清晰可见。他睁着一双极大却毫无神采的眼睛,安静地看着闯入的陌生人,不哭,不闹,甚至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他的嘴唇干裂,旁边扔着几个空的零食袋和一个翻倒的、早已滴水不剩的儿童水杯。

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孩子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点气若游丝的“嗬嗬”声,像一只虚弱到极致的小兽。

“孩子!还有个孩子!活的!”老民警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震惊和强烈的情绪而颤抖,“快!快叫救护车!”

年轻的警察也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闻言才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对着肩头的对讲机急促地呼叫支援和急救。

李素娟从警察身后的缝隙里看到了屋内的惨状,她猛地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身体摇摇欲坠,被女儿死死扶住。

“天啊……天啊……”她喃喃自语,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孩子……孩子竟然一直……”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急促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上楼,当他们看到孩子的情况时,即便见惯了各种场面,也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一位年轻的女护士眼眶立刻红了,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宝宝,没事了,阿姨来了,我们得救了……”

孩子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任由医护人员用毯子将他裹起,抱离那片污秽之地。在被抱出卧室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床上那个可怕的身影,直到视线被房门隔断。

他被迅速送往市儿童医院。

803室被拉起了警戒线。法医和刑侦技术人员陆续赶到,开始进行现场勘查。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小区,人们聚集在楼下,惊恐、同情、议论纷纷。

“真是803那个小媳妇?” “是啊,听说死了好几天了!” “哎哟造孽啊!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呢!跟尸体一起关了好几天!” “怎么当妈的?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孩子怎么样了?太可怜了!” “孩子爸爸呢?怎么一直没见人?”

李素娟作为报警人和邻居,被请到派出所做笔录。她惊魂未定,捧着热水杯的手一直在抖。 “我……我跟她不熟。”她声音沙哑地说,“就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好像叫……薇薇?还是韦韦?没听清过。很瘦,不太爱说话,看起来总是很累的样子。孩子挺乖的,不怎么哭闹。”

“您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警察问。

“大概……上周?上周二还是周三早上,我出门买菜,碰到她急匆匆地出门,好像也是去买菜,孩子没带着。我还跟她点了下头。之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李素娟努力回忆着,“后来几天,我就觉得特别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还想过,是不是带孩子回娘家或者出去了……直到闻到味道……”

“您知道孩子父亲吗?或者她有什么亲戚朋友来过?”

李素娟摇摇头:“从来没见有男人来过。亲戚朋友……好像也没有。她总是独来独往。哦,有一次,大概几个月前吧,我听到隔壁有吵架的声音,一个男的声音,挺激动的,好像说什么‘孩子’、‘带走’之类的,女的就在哭。吵了没多久就走了,之后一直很安静。”

警方根据物业登记的信息,很快核实了逝者的身份:郑薇,二十八岁,离异。孩子的身份也得到了确认:郑子浩,两岁一个月。

接下来,最关键的任务,就是寻找并通知孩子的其他亲属,首先是他的父亲。

根据户籍信息和离婚协议记录,警方联系上了郑薇的前夫,孩子的父亲——张超。

电话接通时,张超正在几百公里外另一个省城的建筑工地上忙活。当警察表明身份并告知他前妻去世的消息时,电话那头是长久的、难以置信的沉默。

“……谁?郑薇?死了?”张超的声音干涩,仿佛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警察同志,您……您没搞错吧?”

“确认无误。我们是苍南县派出所的。根据现场勘查,初步排除他杀,具体死因有待法医进一步检验。死亡时间预计在四到七天前。”警察的声音公式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请问您是她前夫张超先生吗?”

“是……我是。”张超的声音开始发抖,“那……那孩子呢?我儿子呢?子浩他……”

“孩子被发现时与遗体共处一室,身体状况虚弱,但无生命危险,目前正在市儿童医院接受观察和治疗。”

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张超近乎崩溃的、语无伦次的回应:“医院……哪个医院?我……我马上回来!我现在就买票!马上!”

“张先生,请您冷静。我们需要您尽快赶来处理后续事宜,并照顾孩子。另外,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警察顿了顿,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根据邻居反映,死者生前独居带孩子,并且似乎长期没有亲友往来。在过去这一周左右的时间里,您是否联系过郑薇或者孩子?”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张超心上。电话里,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我……我没有。”他哽咽着,“我……我在外地打工,最近……最近工地赶工期,特别忙……我……我跟她……离婚之后,联系就很少了。她脾气倔,带着孩子搬出来,不让我多管,也不怎么接我电话……我上次打电话给她,还是……还是一个月前了,想问孩子的情况,她没说几句就挂了……我……我怎么也没想到会……”

他泣不成声。

几个小时后,张超登上了最快一班返回苍南县的高铁。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眼泪止不住地流。车厢里嘈杂的人声仿佛离他很远,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悔恨、震惊、悲伤、恐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想起了和郑薇的过去。他们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自由恋爱,不顾她家人的些许反对结了婚。孩子出生时,他抱着那个柔软的小生命,觉得拥有了全世界。但生活的压力很快磨灭了感情。他工作不稳定,收入时好时坏,郑薇产后情绪一直不佳,两人开始为钱吵架,为琐事吵架,为孩子的教育吵架……矛盾越来越深,最终走到了离婚那一步。

离婚时,两人为了孩子的抚养权争执了很久。郑薇坚决要孩子,甚至以死相逼。他最终妥协了,想着孩子跟着妈妈也许更好,他多挣点钱,定期付抚养费就好。郑薇带着孩子搬出了他们租的房子,找了这个老小区的一室户,仿佛要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他试图联系,想看看孩子,但郑薇总是很抗拒,语气冷漠,常常拒接电话。他寄去的抚养费,她倒是都收了,但从不说一句软话。他赌着一口气,加上在外地打工确实辛苦,联系也就渐渐少了。他总觉得,来日方长,等孩子再大一点,等郑薇气消了,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从未想过,再见竟是永诀。而他两岁的儿子,竟然经历了如此可怕的噩梦。

“浩浩……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他把头埋在手掌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市儿童医院,隔离观察病房。

郑子浩——浩浩,已经被彻底清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他小小的身体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显得更加瘦弱。各种检查已经做完,结果显示他主要是严重脱水、营养不良和轻微的皮肤感染,身体机能正在逐步恢复。

但真正让医生和护士们担心的,是孩子的精神状态。

他从被救出来到现在,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没有哭过一声。给他喂水喂饭,他机械地吞咽;给他打针抽血,他也只是瑟缩一下,没有任何反抗或哭泣。他的眼睛很大,瞳孔却像是没有焦距的空洞镜子,映照着周围的一切,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进去。他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反应迟钝,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躺着,或者睁着眼睛发呆,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却易碎的玩偶。

儿科主任和心理咨询师都来看过了。 “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而且非常严重。”心理咨询师林医生面色凝重地对张超说——张超已经赶到了医院,办好了手续,此刻正红着眼眶站在病床前。 “他经历的创伤远超一个幼儿所能承受的极限。孤独、恐惧、饥饿、干渴,尤其是母亲……的死亡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无法理解,这一切都让他封闭了自我。这是一种心理保护机制,但也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张超看着儿子那双空洞的眼睛,心像被刀绞一样痛。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孩子的脸,声音颤抖着:“浩浩?爸爸来了……爸爸对不起你……看看爸爸好不好?”

孩子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瞥了他一眼,然后又恢复了空洞,没有任何表示。

林医生轻轻拉住张超:“张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最好不要过度刺激他。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安全感和稳定的陪伴。康复会是一个非常漫长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也需要专业干预。”

张超痛苦地闭上眼,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会陪着他,不管多久。”他转向林医生,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恳求,“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不能让他一直这样……”

“我们会尽全力的。这是长期的工作,需要医院和家庭共同努力。”林医生温和但坚定地说。

由于郑薇的死因没有可疑,遗体很快被送去火化。小小的追悼会上,只有张超、他年迈的父母以及郑薇一个匆匆赶来的弟弟(孩子的舅舅)参加。气氛沉重而压抑。

结束后,张超和郑薇的弟弟——郑磊,站在殡仪馆外,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我姐……最后的时候,没受什么罪吧?”郑磊哑着嗓子问,脸上带着愧疚。

“法医说,可能是突发性心脏病或者动脉瘤破裂,很快。”张超低声回答,“算是……没有痛苦吧。”最大的痛苦,留给了活着的孩子。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郑磊叹了口气,搓了把脸:“我真没想到……她那么年轻……我上次见她,还是过年的时候,她带着浩浩回来吃饭,看着气色就不太好,瘦得厉害。我说让她多注意身体,她也不听……还说没事。”

张超沉默了一下,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问:“小磊,这几个月,你们……家里就没一个人联系过她吗?哪怕打个电话?如果早点发现……”

郑磊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懊悔:“我……我打过一次,大概两个月前吧。她说她很好,浩浩也很好,让我们别操心。你也知道我姐那脾气,自从离婚后,就跟家里闹得很僵,觉得爸妈当初没拦着她结婚,后来又劝她别离婚……她心里有气,不爱接我们电话。爸妈也觉得寒心,后来就不怎么打了……谁想到会出这种事……”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要是……要是我们多问问,多去看看……”

张超看着他,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他能责怪谁呢?郑磊一家有错吗?有。但他们并非恶意。而自己呢?自己这个父亲,又做得怎么样?以工作忙、前妻抗拒为借口,心安理得地减少了联系和关心,最终酿成了大祸。最大的责任,难道不是在自己身上吗?

他最终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以后……浩浩就跟我了。”

郑磊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毕竟……我是他舅舅。”

张超辞去了外地的工作,在老家县城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儿,虽然收入少了很多,但能每天陪在儿子身边。

他把浩浩接回了临时租住的小家。孩子依旧沉默,像一个小小的影子,跟随着他,却不与这个世界交流。张超学着给孩子做饭、洗澡、换衣服,笨拙却耐心十足。他每天不停地对浩浩说话,不管他有没有反应。

“浩浩,今天爸爸给你蒸了鸡蛋羹,你看,滑滑的。” “浩浩,外面天气真好,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就看看小花。” “浩浩,这是爸爸给你新买的玩具车,你喜欢吗?”

回应他的,大多数时候依然是沉默和空洞的眼神。

偶尔,在夜里,浩浩会从睡梦中惊醒,发出极度恐惧的、压抑的呜咽声,浑身冷汗,瑟瑟发抖。张超会立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反复哼着不成调的安慰:“不怕不怕,爸爸在,爸爸在……浩浩安全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孩子才会稍微放松下来,小手会无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角,然后在他怀里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这是他们父子之间仅有的、脆弱的连接。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周,张超都会带着浩浩去医院做心理康复治疗。林医生采用游戏疗法、沙盘疗法等多种方式,试图叩开孩子紧闭的心门。

治疗室里摆满了各种玩具,浩浩总是选择一个角落里的小汽车,无声地推来推去,一推就是半天。

有一次,林医生拿出一个人形的玩偶和一个婴儿玩偶,小心翼翼地放在沙盘里。浩浩推着小汽车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目光投向那两个玩偶,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慢慢地伸出手,把那个婴儿玩偶拿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蜷缩起身体。

他没有哭,但小小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张超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这一幕,瞬间泪流满面。他知道,儿子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触碰那段可怕的记忆。

林医生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陪伴着。

过了好一会儿,浩浩才极其缓慢地松开手,把婴儿玩偶放回沙盘,然后又拿起他的小汽车,继续推了起来。

但这次之后,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变化。回家后,当张超又一次给他讲一个蹩脚的、关于小熊找爸爸的故事时,浩浩的眼睛,似乎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又一个月过去了。夏末秋初,天气渐渐凉爽。

一天傍晚,张超带着浩浩在小区花园里散步。夕阳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几个同龄的孩子在不远处追逐嬉笑,声音响亮而快乐。

浩浩坐在秋千上,张超轻轻地推着他。孩子依然安静,但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空洞,偶尔会随着飞过的小鸟或飘落的树叶转动。

这时,一个皮球滚到了浩浩的秋千下面。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来捡球,她抬起头,看着浩浩,奶声奶气地问:“小弟弟,你不玩球吗?”

浩浩低头看着她,没有反应。

小女孩也不怕生,自顾自地说:“我的球可好玩了!我们一起玩吧?”她试图把球塞给浩浩。

浩浩看着眼前的皮球,又看看小女孩灿烂的笑脸,抱着秋千绳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张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这微妙的一刻。

浩浩极其缓慢地、犹豫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个色彩鲜艳的皮球。

就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张超的眼眶瞬间又湿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浩浩第一次对外界的互动,表现出了一丝一毫的、自主的回应。

虽然只是一根手指,虽然只是碰了一下球。

但这就像是浓重黑暗里,终于透进的一丝微光。

小女孩咯咯地笑着,抱着球跑开了。浩浩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

张超蹲下身,平视着儿子,声音哽咽却充满了无限的希望:“浩浩,球好玩吗?明天爸爸也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夕阳的余晖洒在孩子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浩浩缓缓地转过头,目光终于……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张超的脸上。

那双大眼睛里,依旧盛满了创伤留下的沉寂和迷茫,但在那一片寂静的深海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像一颗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的嫩芽。

张超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没关系,浩浩,”他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爸爸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我们慢慢来,一天一天,慢慢来。”

秋千轻轻摇晃,晚风温柔拂过。

漫长的寂静或许仍未打破,但希望,已然在细微的呼吸声中,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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