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意志带着最终审判的愉悦，响彻在三人的精神链接之中。
那上千具被钉死在空腔内壁的机甲与战舰残骸，就是“园丁”颁发给它历任挑战者的，焦黑的荣誉勋章。
它们，都是“祝融”的前辈。
陷阱！
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从那个该死的草莓派开始，“园丁”就不是被香味吸引，而是在评估“贡品”的价值。
从他们伪装成“星光迷迭香”开始，“园丁”也不是被伪装欺骗，而是在欣赏猎物一步步走进屠宰场的有趣姿态。
它享受的，从来不是什么“花蜜”。
而是猎物自以为掌控一切，却在最后关头发现自己才是盘中餐的，那种极致的、灵魂被碾碎时的绝望芬芳。
顾知夏的脸色在一瞬间血色尽褪。
那不是恐惧，而是身为顶级猎手的骄傲被彻底踩在脚下碾碎后，一种混合着极度愤怒与羞耻的苍白。
她所有的谋划，她引以为傲的毁灭之力，在对方眼中，竟只是一场又一场滑稽可笑、早已被看穿的杂耍。
“默哥哥……”
顾念秋的声音在颤抖，小手死死抓着控制台的边缘，那双总是闪烁着好奇光芒的大眼睛里，第一次被纯粹的、无法逃避的死亡阴影所填满。
轰——！
不需要再有任何言语。
那团金红色的火焰，那场“园丁”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死亡盛宴，轰然爆发。
亿万吨足以焚灭星辰的法则之火，化作一道席卷一切的毁灭浪潮，朝着“自然选择号”当头拍下。
“启动‘祝融’！”
顾知夏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也是最本能的对抗方式。
以火对火，即便螳臂当车，她也要让这该死的植物，尝到来自人类的怒火！
“不。”
林默的声音，在此刻却冷静得如同绝对零度。
他站在王座之前，没有去看那毁天灭地的火海，甚至没有去看顾知夏。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世界树”反馈的数据流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绝望，没有愤怒，只有疯狂运转的、堪比超级计算机的绝对理性。
“园丁”在炫耀。
它在享受。
这种猫捉老鼠的姿态，这种非要宣告一切再行刑的傲慢……
就是它最大的破绽！
“世界树，放弃‘祝融’机甲能源链接！”
林默的指令快得像一道闪电，不给顾知夏任何反应的时间。
“将所有能源，全部转入‘空间之心’与‘梦魇之心’！”
“你疯了！？”
顾知夏霍然回头，她完全不明白，在这样纯粹的能量毁灭面前，玩弄空间和精神有什么用！
“它的火，是法则。它要的，是观赏一场盛大的死亡。”
林默的语速快到极致，大脑已经推演出了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那就……给它一场它想看的戏！”
【梦魇之心，启动！】
【精神投影构建开始，目标：‘自然选择号’的悲壮毁灭。】
就在那金红色火海即将触及舰体的刹那，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以“自然选择号”为中心，悍然炸开。
在“园丁”的感知中，那艘伪装成“星光迷迭香”的黑色战舰，在最后一刻，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
舰体上那些虚幻的花瓣纹路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由熔岩与怒火铸就的赤红色魔神机甲——“祝融”！
它在一声不屈的咆哮中，悍然冲出舰体，主动迎向了那片金红色的火海。
一场微不足道，却又无比壮烈的以卵击石。
火种，拥抱了焚烧它的太阳。
赤红色的机甲，在那金红色的无尽火海中，被瞬间气化，连同它身后的“自然选择号”，都在一场绚烂到极致的爆炸中，化作了宇宙中最璀璨的烟火。
完美。
一场令“园丁”心满意足的演出。
然而，就在这场“精神投影”上演的同时，真正的“自然选择号”，被“空间之心”那不稳定的银蓝色光芒包裹，在火海降临的前0.01秒，进行了一次毫无逻辑、毫无航道规划、堪称自杀式的无序空间跃迁！
它不是跃向远方。
而是跃向了……下方。
跃向了这片悬浮大陆的背面，那片由无数废弃战舰残骸和陨石构成的，真正的宇宙垃圾场。
噗——！
跃迁的出口极不稳定。
“自然选择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进了一堆废铜烂铁之中。
舰体与一艘不知沉寂了多少万年的巨型战舰残骸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刺耳的金属扭曲悲鸣响彻舰桥，无数系统警报瞬间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剧烈的冲击，让毫无准备的顾念秋直接飞了出去。
“念秋！”
顾知夏眼疾手快，一把将妹妹捞进怀里，才避免了她撞在控制台上的命运。
“警报！舰体结构受损37%！c区、d区外装甲完全撕裂！”
“警报！反物质能源核心出现法则冲突，输出功率下降62%！”
“警报！维生系统出现故障，备用系统启动中！”
一连串的噩耗，让刚刚死里逃生的庆幸荡然无存。
顾知夏紧紧抱着被吓得小脸惨白的妹妹，看着舰桥外那一片漆黑与冰冷的、巨大的钢铁坟场，再抬头看向屏幕上那依旧在熊熊燃烧的“世界花”，一股寒意从心底最深处升起。
他们逃离了刑场。
却一头扎进了坟墓。
而“园丁”那宏大而愉悦的意志，在欣赏完那场“烟火”之后，开始缓缓收敛。
它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准备重新进入休眠。
但就在这时，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片刚刚被“处决”的空域，似乎……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波动。
【……嗯？】
古老的意志，第一次，发出了一声带着些许困惑的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