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冰冷,沉重如铅,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将闯入者彻底吞噬、湮灭。土遁术在这充满死寂阴气的沙地中效果大打折扣,每维持一息都消耗巨大。
叶尘七窍之中不断溢出鲜血,与沙土混合,形成暗红的泥泞。伤势太重了,灵力几近枯竭,混沌莲苗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只是本能地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并极力同化着周围的阴气,避免被上方那些不断扫过的神识发现。
苏雨薇能清晰地感受到叶尘生命的流逝,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她不顾自身虚弱,将所能调动的每一丝水灵本源都渡入叶尘体内,试图滋润他干涸的经脉,但那点力量对于叶尘沉重的伤势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叶尘……坚持住……”她伏在他耳边,声音带着哭腔,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生怕扰乱他的心绪。
叶尘的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挣扎。上方传来的神识扫描越来越密集,褚雄那老鬼显然不肯罢休,正在一寸寸地犁地搜查。再这样下去,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目光死死盯向沙地更深处。那里传来的古老阴冷气息,虽然危险,却也是此刻唯一的变数!混沌莲苗对那股气息的反应有些奇异,并非纯粹的排斥,反而有一丝微弱的牵引?
赌一把!
他猛地一咬牙,用最后残存的力量,不再维持横向的土遁隐匿,而是向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艰难地、决绝地向下潜去!
越往下,流沙的阻力越大,那股阴冷死寂的气息也越发浓郁,甚至开始侵蚀他的神识和肉身。苏雨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水灵之体对这种极致阴死之气本能地感到不适。
但叶尘却惊异地发现,混沌莲苗似乎活跃了一丝?它微微摇曳着,竟开始缓慢地吸收起这股阴死之气,经过转化,化为一种冰凉却精纯的能量,反哺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
虽然转化效率极低,却真实地为他带来了一丝续命的可能!
这发现让他精神一振,更加坚定了向下探索的决心。
又下潜了不知多久,压力已然大到恐怖,叶尘的骨骼都在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被压垮。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时,脚下猛地一空!
噗通!
两人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脱离了流沙的包裹。
这里似乎是沙地底部的一个巨大空腔,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和一种万年不变的死寂。光线极其黯淡,只有一些散发着幽幽磷光的苔藓零星分布在四周,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
叶尘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浑身剧痛如同散架。苏雨薇也被摔得不轻,却第一时间挣扎着爬起,查看叶尘的状况。
“叶尘!你怎么样?”她声音焦急,手忙脚乱地试图为他止血。
“还……死不了……”叶尘艰难地开口,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看不出人工开凿的痕迹,更像是自然形成。石窟四周散落着一些巨大的、早已石化的兽骨,形态怪异,绝非现今时代的生物。而在石窟中央,竟然矗立着几座残破不堪的石质建筑!
这些建筑风格极其古老,粗犷而巨大,表面刻满了与寒潭底部那些碑碣类似的模糊符文,同样散发着沧桑久远的气息。它们大部分都已坍塌,被厚厚的尘埃覆盖,唯有最中央一座类似祭坛的建筑还保持着大致的轮廓。
祭坛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尊高大的石像!
那石像并非人形,而是一种半人半兽的诡异形态,面目模糊,却透着一股蛮荒、凶厉的气息,仿佛远古的图腾。石像表面布满了裂纹,一只手臂已然断裂,落在尘埃之中。
而那股吸引叶尘下来的、极致的阴冷死寂之气,正是从这祭坛和石像之下弥漫而出!
这里……是一处远古遗迹?比寒潭底部那些碑碣似乎更加古老!而且,似乎与混沌莲苗有着某种莫名的联系?
叶尘心中震动,强撑着坐起,运转功法,贪婪地吸收着此地浓郁的阴死之气。混沌莲苗来者不拒,缓缓转化,虽然速度慢,却让他严重的内伤开始缓慢愈合,枯竭的灵力也恢复了一丝。
苏雨薇也察觉到此地气息对叶尘似乎有益,稍稍安心,但依旧警惕地注意着四周。这地方给她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
“我们先在这里疗伤,上面暂时应该找不到这里。”叶尘沙哑道,取出几枚丹药服下,全力运功。
苏雨薇点点头,守在他身边,也默默调息,试图尽快恢复一丝自保之力。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叶尘的伤势暂时稳定下来,虽然远未恢复,但至少有了行动之力。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中央祭坛。
那股阴冷之气的源头,似乎在祭坛下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越是接近,混沌莲苗的摇曳就越是明显,甚至传递出一种渴望与催促的情绪。
他绕着祭坛走了一圈,发现祭坛背面,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处不起眼的破损缺口,那股阴冷气息正是从那里最为浓郁地散发出来。
他蹲下身,清理掉缺口处的碎石和尘埃,里面似乎是一个向下的狭窄通道,深不见底,阴风阵阵。
“下面有什么?”苏雨薇也跟了过来,感受到那股气息,有些不寒而栗。
“不知道,但混沌莲苗似乎很感兴趣。”叶尘沉吟道,“或许是生机所在。”
他决定下去一探。留在上面,迟早会被褚雄找到,唯有险中求活!
他让苏雨薇等在原地,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钻入了那狭窄的通道。
通道向下倾斜,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壁滑湿冷,刻满了模糊的古老纹路。
爬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他落入了一个更加狭小的石室之中。石室空空荡荡,唯有中央有一座半人高的黑色石台。石台之上,静静地放置着三样东西:
一枚通体漆黑、表面有无数细密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指环; 半截锈迹斑斑、刻着暗红符文的断箭; 以及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骨片。
而那极致阴冷死寂的气息,正是从这三样物品上散发出来的!尤其是那枚黑色指环,裂纹中仿佛有漆黑的液体在流动,看久了甚至感觉神魂都要被吸进去!
混沌莲苗在此刻激动地摇曳起来,目标直指那枚黑色指环!
叶尘强忍着神魂的悸动,小心翼翼地向石台靠近。就在他距离石台还有三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那石台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一道模糊、残缺、却散发着无比恐怖威压的黑色虚影凭空出现!
那虚影形态不定,仿佛由无数痛苦哀嚎的面孔组成,散发出滔天的怨毒与死寂之气,一双空洞的眼睛猛地“看”向叶尘,发出无声却直击灵魂的咆哮!
守护残灵!或者说,是这些远古遗物上附着的可怕怨念集合体!
叶尘头皮瞬间炸开,想也不想,转身就欲逃离!
但那黑色虚影速度更快,如同瞬移般扑来,一只由怨念组成的利爪直掏叶尘后心!这一击蕴含的阴死之力,远超褚雄的攻击,足以瞬间湮灭他的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叶尘丹田内的混沌莲苗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瓣漆黑的莲花自主绽放,一道微缩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虚影在莲心浮现!
那扑来的黑色残灵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啸,扑来的动作猛地一滞,甚至形体都开始不稳定地波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吸引!
混沌莲苗,尤其是那代表“虚无”的黑色莲瓣,似乎天生克制这种阴死怨灵类的存在!
机会!
叶尘福至心灵,猛地转身,并非攻击,而是全力催动混沌莲苗,尤其是那瓣黑色莲花!
嗡!
一个小小的、却散发着无尽吞噬之力的黑洞虚影在他掌心浮现,对准了那黑色残灵!
“嗷——!”
残灵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不由己地被那黑洞虚影拉扯、吞噬!它疯狂挣扎,却根本无法抵抗混沌莲苗那源自本源的压制力,最终化作一缕精纯至极的阴死源气,被莲苗彻底吸收!
莲苗之上的黑色花瓣,顿时变得更加凝实幽深,甚至连那瓣白色花瓣都明亮了一丝,仿佛得到了某种补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叶尘喘着粗气,看着空荡荡的石室,心有余悸。若非混沌莲苗恰好克制,刚才他必死无疑!
他再次看向石台上的三件物品,此刻它们的气息似乎平和了许多。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先是看向那枚吸引莲苗的黑色指环。指尖刚触碰到指环,一股冰冷死寂、却又浩瀚无比的信息流便涌入脑海!
“寂……灭……魂……戒……残……器……”
断断续续的信息,表明这枚指环名为“寂灭魂戒”,但已严重破损,功能百不存一。唯一残留的功效,是能极大幅度地增幅神识力量,并赋予神识一定的“寂灭”属性,对魂体、怨灵等存在有着极强的杀伤力,但同时也会持续不断地吞噬持有者的魂力作为滋养!乃是一把双刃剑!
“增幅神识?寂灭属性?”叶尘心中一动,这对他目前处境或许有大用!他尝试着将其戴在手指上。
顿时,一股冰流顺着手臂涌入脑海,他的识海仿佛被开辟拓宽了数倍!神识强度和范围瞬间暴涨!原本被戈壁压制的神识,此刻竟然能轻易穿透厚厚的沙层,感知到上方近百丈范围内的情况!
他甚至“看”到,褚雄等人仍在附近区域焦躁地搜索,却对近在咫尺的他们毫无所觉!
宝贝!真是绝处逢生的宝贝!
虽然那持续吞噬魂力的副作用也很明显,但他神识本就远超同阶,又有混沌莲苗坐镇识海,暂时还能承受。
他强压激动,又看向那半截断箭和灰色骨片。
断箭入手沉重,煞气逼人,上面的暗红符文仿佛用鲜血浸染,隐隐能感受到一股不灭的战意与杀戮气息,却无法分辨其具体用途和来历。
而那灰色骨片则更加奇怪,材质非金非玉,上面没有任何符文或图案,用神识探查也空空如也,仿佛就是一块普通的兽骨。但能被放置在此地,与寂灭魂戒并列,又岂会真是凡物?
叶尘将三件物品小心收起,特别是那灰色骨片,他感觉此物或许最不简单。
得到遗藏,尤其是寂灭魂戒,让他信心大增。是时候考虑如何离开这里了。
他的神识透过沙层,仔细感知着上方的情况,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褚雄老鬼,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