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北镇抚司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
林燮强撑着伤势,端坐于书房主位,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常,甚至更添了几分冰冷的煞气。他手臂上的伤处被宽大的袖袍遮掩,唯有他自己知道其下隐藏的痛楚和无力感。
赵锐躬身禀报着昨夜后续:“…太医院那边,已打点过,只说进了小毛贼,未曾丢失要紧物件,暂将事情压下了。巡夜守卫各领了二十鞭。只是…那几名黑衣杀手,尸首查验过了,身上干净得很,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兵刃也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淬的毒…军中的仵作也验不出具体来历。”
线索似乎又断了。
林燮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冷的金属匣子和银针。他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烟雨楼那边,有何动静?”他冷声问。
“回大人,盯了一夜,并无异常。依旧是歌舞升平,宾客盈门。魏公公那边…也安静得很。”赵锐答道,偷偷觑了一眼林燮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的伤…真的不让萧先生再看看?”
提到萧然,林燮眼神骤然一寒,吓得赵锐立刻噤声。
“他的底细,查得如何了?”林燮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江南那边快马加鞭送回消息,确实找到了萧然户籍上所写的村落,但…但那村子十年前遭了山洪,死伤大半,户籍册子也冲没了,幸存者四散,无从查证。京城这边,他平日接触的都是寻常百姓,唯一特别些的,便是 occasionally 会去城西的‘墨韵书斋’淘换些孤本医书。”
“墨韵书斋…”林燮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继续查,盯紧那家书斋。还有,加派人手,看住厢房那位,‘保护’好萧先生的安全。”他特意加重了“保护”二字,其中含义,赵锐心领神会。
“是!”
赵锐退下后,林燮拿出那只金属匣子,再次尝试打开,依旧徒劳无功。这匣子材质特殊,机关精巧,强行破坏恐会损毁内里之物。他烦躁地将匣子扔回抽屉,又拿起那枚银针。
针尾的花纹…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这种记忆边缘的模糊感,更让他焦躁。
他必须去见一个人。一个或许能解开这些谜团的人。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维持表面的平静,尤其是对隔壁厢房那个深藏不露的“医者”。
——
厢房内,萧然正为那名重伤的车夫施针。
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专注,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淡淡的青黑,显是一夜未得安眠。林燮的怀疑和戒备在他意料之中,但真正面对时,那份冰冷的压力仍让他感到棘手。
车夫的情况略有好转,但依旧昏迷不醒。萧然施针刺激其几处要穴,试图唤醒其神智,收效甚微。那“鸩”毒不仅损伤其身,似乎更重创了心神。
“先生,大人吩咐,您若需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属下立刻去办。”门外传来看守锦衣卫的声音,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监视意味。
萧然手下银针稳稳刺入穴位,头也不抬:“有劳。还需几味安神定惊的药材,这是方子。”他将早已写好的药方从门缝递出。
这药方看似寻常,但其间两味药的搭配和剂量,却暗藏着“晦明阁”内部使用的密语。他希望外面接应的同伴能看懂,并尽快查明金属匣子的来历和开启方法,以及烟雨楼最近的异动。
他现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既要打消林燮的疑心,又要设法传递消息,还要确保车夫能活下来开口说话。
施针完毕,他净了手,推开窗户。晨光微熹,院中锦衣卫巡逻的身影比往日多了近一倍,看似保护,实为监禁。
他看到林燮带着赵锐等人,正大步从院中经过,似是要外出。林燮换上了指挥使的官服,腰佩绣春刀,身形依旧挺拔凌厉,丝毫看不出昨夜重伤虚弱的模样。唯有脸色比平日更白一些,唇色也淡了几分。
似是察觉到目光,林燮忽然转头,精准地捕捉到了窗后的萧然。
四目再次隔空相对。
这一次,林燮的目光深沉如古井,没有了昨夜毫不掩饰的敌意,却也毫无温度,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探究的审视,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萧然心中凛然,面上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疑惑和谦逊的微笑,微微颔首示意。
林燮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继续向前走去,仿佛只是看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直到那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萧然才缓缓收敛了笑容,指尖微微发凉。
他知道,林燮的沉默,比暴怒更可怕。那意味着他不再轻易表露情绪,而是将所有的怀疑和算计都埋在了心底,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时机。
——
林燮并未走远,他只是出了北镇抚司,绕了一圈,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装束,从后门进入了位于城西的墨韵书斋。
书斋门面不大,内饰古朴,书香混着墨香,安静得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掌柜的是个带着单片眼镜的老学究,见到林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将他引至内室。
“林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老掌柜拱手道。
林燮也不绕弯子,直接取出那枚用绢帕小心包裹的银针,放在桌上:“老先生见多识广,可能认出此物来历?”
老掌柜拿起银针,凑到灯下,仔细观看那针尾的花纹。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变了,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向林燮,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大人…此物您从何得来?”
“偶然所得。”林燮紧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