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黑雾揉成一团模糊的光斑,方清远的铜铃在掌心震得发麻。
他能感觉到那些裹着尸气的黑雾正像活物般啃噬铃身的符文,玄真观借魂而来的小女娃亡魂已经缩成一团,躲在他衣角发抖——这邪祟比他在五台山见过的山魅凶十倍。
“这阵法......”他反手扣住林慧真发冷的手腕,将两人往李铁嘴身边带了带。
老骗子正瘫坐在供桌下,却还死死攥着怀里的罗盘,“像极了观主说的幽冥接引阵,但缺了关键。”他喉结滚动,想起昨夜在村外破庙翻到的黄仙祠香灰——那些香根全被泡过童血,“更像......有人在拿活人试门。”
林慧真的灵眼在黑暗里泛着幽蓝,她突然扯开领口的银链,幽冥录残卷从衣襟滑出。
泛黄的绢帛上,一行朱砂小字正随着黑雾的波动浮现:“伪门开,三牲血,万魂引,幽冥裂。”她指尖重重掐进掌心,“这阵法在模仿真正的幽冥门,用活人的执念当砖,怨气当浆......”
话音未落,晒谷场中央传来骨节错位的脆响。
王寡妇的红盖头不知何时滑到肩头,她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向后折去,盯着方清远的眼睛泛着金芒:“升仙的时辰到了。”
原本瘫软的村民们突然直起腰,他们的瞳孔全被黑雾填满,像提线木偶般跟着王寡妇挪动脚步。
老人们的寿衣扫过青石板,妇女们的银簪刮出刺耳的声响,连刚会走路的孩童都踮着脚,摇摇晃晃汇入队列。
“跟上。”方清远拽起李铁嘴,将魔杵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能闻到从村民身上散出的甜腥——那是被黄仙抽干生气后,魂魄即将离体的味道。
林慧真将残卷塞回颈间,摸出腰间的桃木剑,剑脊刻着的“青城山”三字在黑雾里微微发烫。
队列拐过三道青砖墙,停在村东头的破关帝庙前。
门楣上“胡氏宗祠”的木牌早被啃得只剩半块,门框上歪歪扭扭贴着黄符,却是用狗血画的——李铁嘴突然打了个激灵:“这符......是我三天前帮王寡妇写的!她说要镇住关帝庙里的野猫......“
方清远没接话。
他盯着关帝庙台阶下的血痕——那不是普通的血,混着黄仙的臊气,在青石板上凝成狐狸的脚印。
林慧真的灵眼突然收缩,她看见关帝庙门后飘着数不清的半透明人影,有穿道袍的道士,有裹着兽皮的山民,他们的嘴都大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黄仙黄仙,快快升天——”
童声突然从关帝庙两侧的槐树上传来。
方清远抬头,只见七八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正骑在树杈上,手里的红灯笼映得他们的脸青红一片。
他们的脚腕系着铜铃,每晃一下就发出细碎的响,“血月照面,万鬼登仙......”
李铁嘴突然捂住耳朵:“这是我教王寡妇家小栓子的童谣!
她说要给黄仙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其中一个孩童转过头,那根本不是小栓子,他的脸被剥得只剩白骨,眼眶里爬满蠕动的黄皮子。
“退到我身后。”方清远将林慧真和李铁嘴往墙角推,降魔杵重重砸在地上。
铜铃震碎了一片黑雾,露出关帝庙石门上的刻字:“幽冥界门·伪”。
“小娃娃们倒识货。”
沙哑的笑声从门后传来。
胡大仙的白胡子扫过石门,三尾白狐的本体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他抬手抚过石门上的刻痕,指甲缝里渗出黑血:“真正的幽冥门哪是你们能开的?可这假门......“他突然掐住王寡妇的手腕,利爪划破她的动脉,”只要用活人的血当引子,用万人的怨当柴火,假的......也能烧成真的。“
王寡妇的血滴在石门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门缝里渗出的黑雾突然变浓,方清远听见无数冤魂的哭嚎从门后涌来——那是被黄仙害死的樵夫,是被活埋的婴孩,是被溺死的小媳妇,他们的手穿透黑雾,抓向最近的村民。
“通灵共鸣!”方清远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降魔杵上。
他闭眼默念玄真观秘法,指尖触到腰间的铜铃——观主说过,每个铜铃里都封着历代观主的残魂。
下一刻,关帝庙梁柱上浮现出数道虚影:有持拂尘的老道士,有提斩妖剑的青年,他们的身影与方清远重叠,形成一道金色屏障,将黑雾挡在门外。
林慧真趁机咬破指尖,在空气中画出金色符咒。
符咒刚成型就钻进石门缝隙,“轰”的一声,石门剧烈震颤,黑雾的涌出速度慢了半分。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却见胡大仙正盯着她笑:“就凭你们?真正的钥匙......“
“当——”
钟声炸响。
关帝庙外突然冲进来二十多具尸体,它们的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灰色,胸口嵌着泛着红光的木牌。
李铁嘴踉跄两步,几乎栽进方清远怀里:“那是升仙令!我给村民写的!说带着能保平安......“
方清远盯着最近的尸傀,那是村东头的刘老汉。
他的眼球被挖空,填满了黄仙的毛,嘴咧到耳根,露出染血的牙齿。“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攥紧李铁嘴的肩膀,“你能认出哪块令是假的吗?”
李铁嘴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那些木牌,额角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我......我每块都画了暗纹,第三道符尾......”
“那就找!”方清远甩出降魔杵,砸飞扑过来的刘老汉。
铜杵穿透尸傀胸口,木牌“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转身看向林慧真,却见她捂着额头半跪在地,鲜血正从指缝渗出。
“慧真!”他扑过去要扶,却被她抬手拦住。
林慧真的灵眼在黑暗里忽明忽暗,她盯着石门方向,声音发颤:“我......我看见石门前有个人。”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的脸......像胡大仙,又像......”
黑雾突然翻涌,将她的话吞进风里。
方清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石门缝隙里的黑雾正凝结成模糊的人形,可等他眨了下眼,那影子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尸傀的嘶吼声更近了。
李铁嘴举着块木牌冲过来:“找到了!
这块的暗纹歪了!“方清远接过木牌,瞥见林慧真还在盯着石门发愣。
她额角的血滴在地上,晕开的痕迹竟像是半张人脸——既像胡大仙的白胡子,又像......他自己的眉骨。
第19章 升仙局中局
林慧真的灵眼在黑暗里忽明忽暗,血珠顺着下颌砸在青砖上,她突然抓住方清远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那个身影……好像不是胡大仙。”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混着粗重的喘息,“我能看见灵体的气,胡大仙是黄仙的臊气,可刚才那团影子……像烧过的檀香,混着点铁锈味。”
方清远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林慧真掌心的温度比寻常人低,像块浸了凉水的玉。
关帝庙外尸傀的嘶吼声里突然掺进骨节摩擦的咔嗒声,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有人借黄仙的手布局?”
“当——”又一具尸傀撞在门框上,李铁嘴举着块木牌跌跌撞撞冲过来,木牌边缘沾着暗褐色血迹,“方同志!这块的符尾暗纹是我喝醉时画歪的,绝对是假的!”他的后颈还粘着刘老汉的碎指甲,整个人抖得像筛糠,“我、我就说黄皮子哪能信……”
方清远没接话。
他盯着李铁嘴手中的木牌,降魔杵在掌心转了个圈,铜身嗡鸣。铜杵尖端迸发幽蓝火光,精准劈在木牌正中央。
“咔嚓!”木牌碎成三瓣的瞬间,门外传来一声闷吼。
村东头刘老汉的尸傀突然顿住,被挖空的眼窝里黄仙毛簌簌掉落,胸口嵌着的升仙令“噗”地弹出,竟泛着与方才不同的青灰光泽。
“是引魂钉!”林慧真突然低喝。
她咬破舌尖,鲜血喷在指尖画的符咒上,灵眼泛起幽绿微光,“这些尸傀根本不是黄仙控的,是有人用升仙令当引子,把钉龙桩的碎片钉进了他们心口!”她踉跄着凑近最近的尸傀,指甲刺入尸傀胸口的腐肉,拽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铜钉,“看,这纹路……是周朝镇邪司的!”
“小娘们儿倒是眼尖!”
阴恻恻的冷笑从石门后炸开。
黑雾突然翻涌成漩涡,胡大仙的身影被卷在中心,白胡子“唰”地脱落,露出一张布满黄斑的尖嘴猴腮。
他背后竟长出三条毛茸茸的尾巴,每根尾尖都滴着黑血,“老子修了百八十年,图什么升仙?老子要的是——”他猛地甩尾抽向石门,“把这鬼门关踹开!让你们这些阳间的活物,都下去给老子当奴才!”
方清远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能清晰感知到石门后传来的气息——那不是普通的阴气,是混着焦土味的混沌气,像极了三年前在滇南雨林,他为救老乡闯进的那座“鬼市”里的味道。
当时师父说,那是阴阳交界的“隙”,活人进去,魂魄会被撕成碎片。
“三十六路封魔阵!”他咬破食指在眉心画了个“敕”字,通灵之力如潮水般涌出。
关帝庙梁柱上那些与他重叠过的虚影突然活了过来——持拂尘的老道士甩出三张镇鬼符,提斩妖剑的青年挥剑劈向胡大仙的尾巴,连墙角供桌上的泥像都睁开了眼,金漆剥落的手掌指向黑雾中心。
林慧真的灵眼突然亮得刺眼。
她从怀里摸出枚三寸长的封魂钉,钉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是《幽冥录》里记载的“锁魂文”。
可当她瞄准胡大仙第三只竖瞳时,手却突然顿住。
“你有没有……”她盯着胡大仙胸口翻涌的黑雾,声音发颤,“这股气,和你很像。”
方清远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能感觉到,胡大仙体内那缕若有若无的气,竟与自己通灵时涌出的能量同频——像春夜山涧的水,既不属阳也不属阴,带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师父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你天生通灵,但那不是天赋……是你的一部分。”
“不可能……”他喃喃着,降魔杵的温度突然变得烫手,“我从小在玄真观长大,师父说我是被雷火劈中后捡回来的……”
“吼——!”
胡大仙的嘶吼震得关帝庙瓦片簌簌掉落。
他第三只竖瞳突然迸出血光,三条尾巴同时拍向石门。
方清远看见石门上的青铜兽首眼睛红了,门缝里渗出的黑雾不再是灰的,变成了诡异的紫。
“咔嚓——”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
方清远和林慧真同时抬头。
石门正中央裂开道半指宽的缝,缝里漏出的风比数九寒天的冰锥还利,刮得人脸上生疼。
更诡异的是,风里裹着细碎的声音,像婴儿啼哭,又像老人笑骂,最后汇集成道沙哑的低语:“欢迎回家……”
林慧真额角的血珠突然加速滴落。
她伸手去抹,却见指腹上的血不是红的,是半透明的,混着细如牛毛的金纹——像极了方才方清远通灵时,那些守门人残魂身上的光。
尸傀的嘶吼声忽然变了调。
它们不再扑向活人,反而转身跪向石门,青灰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
李铁嘴瘫坐在地,裤裆渗出暗黄液体,嘴里只念叨着:“完了完了,真要见阎王爷了……”
方清远握紧降魔杵。
他能感觉到,石门后的气息正顺着裂缝往外钻,像无数只冰凉的手,在他后颈、手腕、脚踝游走。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手触碰过的地方,皮肤下竟泛起淡金色的纹路,和他通灵时浮现的一模一样。
“慧真!”他转身去拉林慧真的手,却发现她的灵眼完全变成了金色,“你怎么样?”
林慧真没有回答。
她盯着石门的裂缝,嘴角缓缓勾起个极淡的笑。
那笑不像她平日的冷傲,倒像……像方才石门后那团让她觉得“不像胡大仙”的影子。
“轰——!”
石门又是一震,裂缝又宽了寸许。
方清远听见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吱呀”声,像极了玄真观里那口被封了二十年的老井,每次暴雨前都会发出的动静。
他突然想起,师父圆寂前那晚,曾指着观后的老井说:“清儿,这井里锁着个东西。等你哪天能听见井里有人喊‘回家’,就赶紧跑。”
此刻,井里的“东西”,似乎要出来了。
第20章 门后低语
石门裂缝里漏出的风像淬了冰碴的刀。
林慧真的声音突然从耳侧刺进来,带着咬破舌尖的腥甜:“这门……在召唤你。”他瞳孔猛地一缩,后颈皮肤下的金色纹路正随着门缝里的低语微微发烫,那股牵引力不再是若有若无的搔痒,而是变成了实质的手,正攥着他心口的魂。
“你也感觉到了?”方清远反手扣住林慧真手腕,触到她皮肤下翻涌的灵力,像一团烧红的铁。
林慧真灵眼泛着金芒,额角渗出的半透明血珠顺着下颌滴在他手背,凉意直透骨髓——这血里的金纹,和他通灵时残魂身上的光一模一样。
“啊——!”
王寡妇的尖叫撕裂空气。
方清远转头的瞬间,看见那女人的脊椎以诡异的弧度向后折,下巴脱臼般咧到耳根,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翻涌着两团幽绿鬼火。
胡大仙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混着腐肉溃烂的腥气:“小道士,你以为守住门就能救活人?这门开不开,从来由不得你们!”
关帝庙四壁突然渗出密密麻麻的青灰色影子,有披道袍的、穿旗袍的、甚至裹着血污襁褓的婴孩。
方清远瞳孔骤缩——最前面那个缺了半张脸的男人,正是当年灭他满门的邪修“毒观音”!
那家伙脖颈上还挂着他娘的翡翠镯子,在黑雾里泛着冷光。
“是……是当年的冤魂!”李铁嘴突然从地上弹起来,裤裆的湿痕在青砖上洇出个深色的圆。
他疯了似的往供桌底下钻,却踢翻了香烛,火星溅在纸人上,腾起一股焦糊味,“他们、他们都来找我索命!我不该帮胡大仙刻假升仙令的,我就是个骗钱的啊——”
“闭嘴!”林慧真甩袖甩出三张镇魂符,符纸擦着李铁嘴耳朵钉进墙里,青灰色影子被符火灼得滋滋冒油。
她额角的血珠落得更快了,沾在玄色道袍上像撒了把碎金:“这些魂被黄仙用怨气养了二十年,早成了开门的引子。”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金色符文,“我试试封门——”
符文刚成形就被黑雾吞了个干净。
林慧真踉跄一步,方清远忙扶住她,触到她后背一片冷汗。
“没用的,”她喘气声像破风箱,“这门不是普通阴门,它要的是……”
“钥匙!”方清远突然想起什么。
他摸向胸口,青铜锁片贴着皮肤发烫——那是师父圆寂前塞给他的,锁片背面刻着“守门人”三个字,当时他只当是观里老物件。
此刻锁片烫得几乎要烙穿皮肉,门缝里的黑雾竟顺着他指缝往锁片上钻,像饥渴的蛇。
“好个藏私的小道士!”胡大仙(王寡妇)的声音陡然拔高,“原来玄真观的守门人血脉还在!你娘当年不肯开门,现在轮到你——”
“住口!”方清远打断她,锁片在掌心攥出红印。
他能听见锁片里传来细碎的呜咽,像极了师父临终前的叹息。
二十年前灭门夜,他躲在米缸里,看见穿黄袍子的人掐着他娘的脖子喊“开门”,他娘宁肯撞柱也没松口。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仇杀,是……
“方清远!”林慧真突然拽他胳膊,“看李铁嘴!”
那骗子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关帝庙角落,正用发颤的手抠墙上的砖。
方清远这才注意到,他脚边散落着半块钉龙桩——桩身刻着的“镇”字还剩半边,和秘字1号小组档案里记载的“黄仙用钉龙桩破地脉”完全吻合。
李铁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从墙里掏出块黑黢黢的木牌,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门:“升仙令!我找到真的升仙令了!胡大仙说集齐三块就能升仙,原来这是——”
“是开门令!”林慧真瞳孔收缩,“黄仙要凑齐钉龙桩碎片和开门令,用活人血祭开幽冥门!”
方清远瞬间明白过来。
他甩开林慧真,足尖点地掠向李铁嘴。
那骗子正举着木牌傻笑,袖口却渗出黑血——木牌上的门纹正往他皮肤里钻。
“给我!”方清远扣住他手腕,指尖传来的灼痛让他倒抽冷气,这木牌里的气息,和他通灵时接触的残魂一模一样,带着股熟悉的……悲怆。
“还给我!”李铁嘴疯了似的挣扎,指甲在方清远手背上抓出血痕,“这是我的,我要升仙——”
“升你娘的仙!”方清远反手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李铁嘴像破麻袋似的瘫软下去。
方清远攥紧木牌,突然听见锁片“咔”的一声轻响——锁片上的“守门人”三个字竟浮了起来,和木牌上的门纹重合,在虚空中投出个半透明的门影。
“不——!”胡大仙(王寡妇)的尖叫刺破房梁,她身上的人皮突然裂开,露出底下雪白的狐毛。
三条尾巴炸成伞状,每根毛尖都滴着黑血,“我修了五百年,就为了借你们这些血脉开门!你们敢坏我好事——”
黑焰从她口中喷吐而出,像条吐信的毒蛇直取方清远咽喉。
方清远旋身避开,黑焰擦着他左肩烧穿半面墙,焦糊味混着腐尸气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慧真的身影突然从烟雾里窜出,指尖掐着“幽冥录”残卷,金瞳映着血光:“灵眼·照魂!”
胡大仙的狐身突然顿住。
方清远看见它腹部浮现出团幽蓝火焰——那是妖物的命核。
林慧真咬破残卷,鲜血滴在火焰上,火焰顿时缩成豆粒大:“青城·断魂箭!”
一支由血光凝成的箭破空而出。
方清远同时咬破指尖,将通灵之力注入锁片。
锁片发出刺目金光,与断魂箭撞在一起,化作道金色洪流,直贯胡大仙眉心。
“嗷——!”
狐啸声震得关帝庙瓦片簌簌坠落。
胡大仙的头颅像被砸碎的西瓜,黑血混着碎骨溅了满地。
它庞大的狐身在血雾中缩小,最后变回那具干瘦的老头尸体,额心插着半截带血的锁片。
石门突然发出轰鸣。
方清远抬头,看见裂缝正在缓缓闭合,黑雾像被抽干的水,顺着门缝倒灌回去。
尸傀们的骨架“咔嗒”散成一地白骨,青灰色影子尖叫着被吸入门内,最后连“毒观音”的残魂都只剩半张脸,被门缝夹得发出刺耳的尖啸。
林慧真瘫坐在地,玄色道袍浸透冷汗。
方清远想去扶她,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刚才用通灵体质的全部力量时,他听见了门后传来的哭嚎,有他娘的声音,有师父的声音,还有个更古老的、像来自地底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喊着:“回来……”
“你刚才……用了通灵体质的全部力量吧?”林慧真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方清远低头,看见她灵眼里的金芒正在褪去,可额角的血珠还在渗,“半透明的血,金纹,和守门人残魂的光一样……”
“嗯。”方清远哑着嗓子应了声。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通灵之力像被捅破的泉眼,正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师父说过,这力量是诅咒,会引鬼上门,可现在看来……
“方清远!”李铁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关帝庙角落发抖,“那、那牌子……”
方清远顺着他手指看过去。
方才被他攥在手里的开门令不知何时裂成了两半,裂缝里掉出枚暗红色小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拾起来,看见上面用古篆刻着奇诡的符号。
关帝庙外突然传来雄鸡打鸣声。
方清远抬头,东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胡大仙死后,青丘屯的阴气正在退散,可小玉牌上的字却像烧红的铁,烙得他掌心生疼。
他看向林慧真,发现她也在盯着那三个字,灵眼里闪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恐惧。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桩身缓缓转动,那半块钉龙桩突然发出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