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浩瀚冰冷的精神波动如同退潮般散去,留下的却是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天空中的侦察器不再盘旋试探,而是如同钉死在苍穹之上的黑点,散发着更加专注、更加冰冷的凝视。
它们“看”到了。不仅仅是看到了这座小镇,更“看”到了季西风那带着挑衅与异质能量的回应。
“他们来了。”
杨永康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干涩而沙哑。他紧握着手中一把改装过的、带有简易能量激发装置的长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不需要任何警报,所有留下来的人,都感受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死亡气息。
季西风从了望塔上跃下,落地时脚步微微踉跄,强行咽下喉咙口的腥甜。刚才那短暂的精神层面交锋,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双方实力的悬殊。那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按计划,散开!依托工事,梯次阻击!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拖延,不是歼灭!”杨永康低吼着,最后的命令在幸存者们之间无声传递。
猎手们如同融入阴影的豹子,迅速消失在残垣断壁、地道暗堡之中。整个清河镇变成了一座空城,一座布满杀机的空城。
阿永仅剩的手臂端着一把从镇里军械库找到的双管猎枪(经过改造,装填的是特制的破甲弹头),蹲在一处半塌的石屋窗口后,呼吸平稳,眼神如同瞄准猎物的毒蛇。他的位置靠近镇口,将是第一波接触点。
季西风则停留在镇子中央议事厅的屋顶,这里视野相对开阔,便于他感知全局和随时支援。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大范围模拟“寂灭”气息,那消耗太大且容易暴露自身。而是将能量内敛,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专注于提升自身的反应速度和感知精度。
时间,在令人心悸的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煎熬着每个人的神经。
突然——
“咻——!”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空气被锐物撕裂的尖啸,从镇外密林的方向传来!
不是爆炸,不是能量光束,而是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扭曲了光线的透明波动,如同无形的镰刀,瞬间掠过镇口最外围的一道木质拒马!
没有声音,没有火光。那道由粗大原木捆扎而成的结实拒马,在波动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块,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气化,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一截,断口平滑如镜!
“什么鬼东西?!”有猎手压抑不住惊呼。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同样的无形波动,从不同方向射来!它们精准地“抹除”着镇外的陷阱、路障,甚至一小片土地都被削平、湮灭!攻击方式诡异而高效,带着一种对物质存在的绝对否定。
是“收割者”!他们甚至没有露面,就已经开始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清理前进的道路!
“不要露头!等他们靠近!”杨永康的声音通过预设的传声筒在几个关键防御点响起。
无形的波动持续了片刻,将镇外清理出一片死亡地带。然后,攻击停止了。
更深的寂静降临。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下一波未知攻击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响,从镇口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透过石屋的缝隙,阿永看到了令他瞳孔骤缩的景象——
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被清理干净的镇口空地上。
他们身高接近两米,全身覆盖着一种哑光黑色的、仿佛会吸收光线的流线型装甲,装甲的线条充满了非人的力学美感,与之前那台侦察器的风格如出一辙。他们没有佩戴明显的头盔,面部被一层不断微微蠕动、如同液态金属般的黑暗物质覆盖,只留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燃烧的余烬,冰冷地扫视着前方死寂的小镇。
他们手中没有常规意义上的武器,但他们的双臂前端,已经异化成了不同的形态:一个是如同钻头般高速旋转的利刃,发出低沉的嗡鸣;一个的手臂延伸出如同鞭子般的、由无数细小黑色菱形片构成的触须,灵活地扭动着;最后一个,双臂则融合成了两个碗口粗的炮口,内部凝聚着令人心悸的暗红色能量。
他们没有散发出任何生命的气息,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杀戮意志。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三个从深渊爬出的死神,带来了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这就是“收割者”!
“开火!!”
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砰!砰!砰!”
猎枪、弩箭、还有几道稀稀拉拉的能量光束,从各个隐蔽的射击孔中射出,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三个黑色的身影!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心沉谷底。
那个手臂化为钻头的“收割者”,甚至没有闪避,只是将旋转的利刃手臂在身前随意一挥!射向他的子弹和弩箭,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力场,要么被瞬间绞成粉末,要么被弹飞出去,只在对方的装甲上留下几点微不足道的白痕!
而那个手臂是菱形触须的“收割者”,触须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甩出,在空中灵巧地卷住了几支射向他的弩箭,然后猛地反向甩出!弩箭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精准地没入了几个射击孔,里面顿时传来了短促的惨叫!
最后一个“收割者”,双臂炮口红光一闪!
“嗡——!”
两道暗红色的能量光束并非直线射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绕过障碍物,精准地钻入了两处隐藏着猎手的石屋窗口!
“轰!轰!”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两声沉闷的、如同闷雷般的巨响。那两处石屋如同内部被塞满了炸药,瞬间由内向外崩塌、粉碎!里面的猎手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连同掩体一起化为了齑粉!
碾压!毫无悬念的碾压!
普通的武器,甚至无法破开他们的防御,而他们的攻击,却诡异、精准而致命!
“混蛋!”阿永眼睛瞬间红了,他看到其中一个被摧毁的石屋里,有他这两天刚刚熟悉起来的、一个总是沉默寡言却会偷偷给他多盛一勺肉汤的年轻猎手!
他猛地从窗口探出身子,双管猎枪瞄准了那个刚刚发射了能量光束的“收割者”,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发特制的破甲弹呼啸而出!
那名“收割者”似乎察觉到了这一击的不同,覆盖面部的黑暗物质微微波动,猩红的目光转向阿永的方向。他没有硬接,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敏捷,瞬间侧移了半米!
两发破甲弹擦着他的装甲掠过,在身后的空地上炸出两个浅坑。
躲开了!
但阿永的攻击,也成功吸引了三名“收割者”的注意!那个手臂是钻头的“收割者”猩红的目光锁定了阿永所在的石屋,迈开沉重的步伐,如同坦克般冲了过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阿永!撤!”季西风在屋顶看得分明,心中大急,立刻就要冲下去支援。
然而,就在他动身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杀意骤然从侧后方袭来!
是那个手臂化为菱形触须的“收割者”!他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绕到了议事厅的侧面,那如同毒蛇般的触须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季西风的后心!
速度快得惊人!
季西风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只能凭借本能将能量瞬间凝聚在后背!
“嘭!”
一声闷响,季西风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整个人向前飞扑出去,重重砸在屋顶上,喉头一甜,鲜血终于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他背后的衣服被撕裂,露出的皮肤上浮现出一片诡异的灰败色,正在缓慢地侵蚀着他的生机!那触须不仅带有物理攻击,更蕴含着一种腐蚀性的“寂灭”能量!
与此同时,那名钻头手臂的“收割者”已经冲到了阿永藏身的石屋前,旋转的利刃手臂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地撕裂了厚实的石墙!
碎石飞溅中,阿永的身影暴露出来!
他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仅存的手臂死死握着猎枪,枪口对准了近在咫尺的黑色死神,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焰。
“来吧,杂碎!”
他扣动了扳机,打空了最后一发子弹,同时,拔出了腰间的猎刀。
初刃交锋,血与寂灭的回响,瞬间达到了高潮。清河镇的防御,在“收割者”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死亡,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