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南废弃的第三纺织厂仓库区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大片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若有若无的机油味。
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预定地点,停在阴影里。宋晚独自下车,夜风掀起她风衣的一角,带来一阵寒意。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季西风的部署,走向那扇半掩的、生满铁锈的仓库大门。
耳机里传来季西风低沉而稳定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微噪,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我已就位,视野清晰。她到了,在你十点钟方向,柱子后面。”
宋晚循着指引看去,苏晴果然从一根粗大的水泥柱后闪身出来,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惨白,眼神惶恐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宋总!”苏晴快步迎上来,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颤抖,“您终于来了!我……我好怕被人发现……”
“东西呢?”宋晚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空旷的仓库里,堆叠的废弃纺织机器投下幢幢黑影,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未知的危险。
“在这里!”苏晴急忙将文件袋递过来,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这里面是林总之前让我保管的一个加密U盘,密码……密码是他女儿的生日。里面有他和季董的私下资金记录,还有……还有他收集的,关于季董通过‘康宁中心’处理‘麻烦’的证据……林总说,季董手太黑,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康宁中心”四个字像一根针,刺中了宋晚最敏感的神经。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接那个可能承载着母亲死亡真相的文件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的、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声骤然炸响,撕裂了仓库的死寂!
“小心!”耳机里季西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怒。
宋晚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她伸出的右臂上,文件袋脱手飞了出去,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子弹擦过了她的手臂,撕裂了风衣和皮肤,鲜血迅速渗出。
几乎同时,苏晴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胸口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向后倒去,文件袋掉落在她身下,迅速被温热的血液浸透。
“有狙击手!三点钟方向,废弃水塔!”季西风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掩护组,火力压制!第一小组,跟我下去接应!行动!”
仓库顶棚几个预先布置的强光灯瞬间亮起,雪亮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黑暗,同时干扰了狙击手的视野。子弹破空的尖锐呼啸从不同方向响起,是季西风安排在制高点的狙击手开始了迅猛的反击。
宋晚强忍着手臂的剧痛和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的恐惧,就势向侧后方一滚,躲到了一台庞大的、布满铁锈的纺织机后面。子弹“噗噗噗”地打在她刚才站立的地面上和身后的机器上,溅起一连串令人胆寒的火星和灰尘。
“晚晚!报告情况!”季西风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那份刻意压抑的焦急比怒吼更让她心悸。
“手臂擦伤,不严重!苏晴……她中枪了,可能不行了!”宋晚背靠着冰冷的机器,急促地喘息,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已无声息的苏晴,以及那个被鲜血染红的文件袋。那是用一条人命换来的线索!
仓库大门被猛地从外部撞开,季西风带着两名身手矫健、全副武装的保镖如同猎豹般冲了进来。他们战术动作娴熟,火力精准而凶猛,持续向着水塔方向倾泻,形成有效的火力压制,让对方无法再次从容瞄准。
“拿到东西,我们撤!”季西风在激烈的交火声中低吼,一边持续射击,一边迅猛地向宋晚藏身的位置移动。
宋晚看准一个火力间隙,再次猛地扑出,不顾手臂的疼痛,一把将那个浸血的牛皮纸袋抓在手里,紧紧抱在怀中。几乎在她拿到东西的瞬间,季西风已冲到她的身边,一手持枪警戒,另一只手有力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护在自己与机器之间。
“撤!按b计划路线!”季西风下令,一行人且战且退,快速向预定的应急出口移动。
对方的火力异常凶猛,而且枪法精准,配合默契,显然是受过极端专业训练的人,绝非季成刚手下那些保镖或普通打手可比。
在移动中,季西风锐利的目光扫过仓库角落一个被己方火力击毙的伏击者尸体。那人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露出的脖颈上,一个奇特的、仿佛某种抽象化的鹰隼与利剑交织的暗红色纹身,在强光下一闪而过。
季西风的瞳孔微缩——这个标记,他从未见过,绝非本土势力。
他们成功冲出应急出口,接应的车辆早已发动引擎等候。车门“砰”地关上,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辆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浓重的夜色,将身后的枪声和死亡的仓库远远甩开。
车内,宋晚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苍白,怀里的文件袋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季西风快速而小心地检查了她的伤口,确认只是子弹擦伤,未伤及筋骨,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但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
他拿出加密电话,将刚才危急中拍下的、那个伏击者脖颈纹身的模糊照片发了出去。
“查这个纹身。动用所有境外资源。”他的声音像是浸透了夜色的寒冰,“重点排查一个可能名为‘影武者’的境外组织。我们面对的,可能不再是商业对手了。”
宋晚疲惫地靠在他肩上,能感受到他胸膛下剧烈的心跳和紧绷的肌肉。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城市光影,知道从苏晴倒下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季成刚的倒台,并非结束,而是撕开了一个更深、更黑的口子。暗礁已然浮现,而他们的船,正被迫驶向一片连季西风都感到陌生的、杀机四伏的黑暗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