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帝心渐明，王府新象
景阳宫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后怕。九皇子夜玄瑾在苏云昭的银针与灵泉的双重作用下，再次转危为安，沉沉睡去，小脸上虽还带着一丝病弱的苍白，呼吸却已平稳悠长。
皇后紧握着儿子的手，看向苏云昭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两次了，都是这个女子，将她从失去爱子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皇帝负手立于床前，高大的身影在宫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没有回头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沉睡的九皇子，那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雷霆过后的余怒与冰冷的审视。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逡巡的鹰隼，扫过跪伏在地、面如死灰的林相与王御史，最后落在了神色平静、垂首侍立的苏云昭身上。
“林文正（林相之名），”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你身为宰辅，国之柱石，遇事不明，察证不实，便听信妖道一面之词，构陷亲王侧妃，更险些贻误皇子诊治之机！你，可知罪？”
林相浑身一颤，老泪纵横，以头抢地：“老臣……老臣一时糊涂，听信谗言，惊扰圣驾，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他知道，皇帝这是要拿他开刀，以平息此事了。再争辩，只会引来更严厉的惩处。
“王焕（王御史），”皇帝目光转向那御史，“你身为言官，风闻奏事本是职责，却不辨真伪，人云亦云，险些酿成大错！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臣……领旨谢恩。”王御史脸色惨白，伏地不敢抬头。
处置完这两人，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苏云昭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也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认可。
“苏氏。”
“臣妾在。”
“你两次救治皇子有功，心思缜密，临危不乱，更难得的是……心怀坦荡。”皇帝缓缓道，“先前巫蛊指控，纯属子虚乌有，朕已知晓。那道子，交由内廷司严加审讯，务必揪出幕后指使之人！至于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协理内廷司查案之权，依旧保留。九皇子体内余毒，也由你负责，务必彻底清除。所需药材、人手，可直接向内廷司支取。”
“臣妾，领旨谢恩！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苏云昭深深叩首。她知道，这道旨意，不仅仅是信任，更是一种无形的宣告——她苏云昭，已真正进入了皇帝的视线，成为了这盘棋局中，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皇帝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九皇子，对皇后嘱咐了几句，便摆驾离开了景阳宫，自始至终，未再看林相一眼。
林相瘫软在地，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知道，经此一事，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林贵妃在宫中的势力，也必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压。
夜玄宸上前扶起苏云昭，低声道：“走吧。”
回王府的马车上，气氛依旧沉默，却与来时那种压抑的紧绷截然不同。夜玄宸看着身旁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晃动的车帘光影中显得格外沉静的苏云昭，心中波澜起伏。
他亲眼见证了她如何在御前雷霆之下保持镇定，如何以精湛的医术和清晰的逻辑，一步步粉碎恶毒的构陷，甚至……反过来赢得了父皇更深一层的看重。这份心智、这份能力，绝非常人所能及。
“今日……辛苦你了。”他难得地主动开口，声音低沉。
苏云羽睁开眼，眸中是一片清澈的平静：“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她顿了顿，看向夜玄宸，“只是，经此一事，王爷在朝中，恐怕要承受更多压力了。”
她点明了自己与王府如今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夜玄宸眸光微闪，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沉默片刻，道：“王府之内，你尽可放手施为。外面的事……本王自有分寸。”
这算是……一种明确的表态和支持了。至少在王府这个范围内，他将给予她更大的自主权。
苏云昭微微颔首：“谢王爷。”
回到靖王府，消息早已传开。下人们看到苏云昭安然归来，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同于以往的、连王爷都略显不同的态度，心中的敬畏更是达到了顶点。听雪苑门前，自发聚集了不少管事仆役，恭敬地垂首迎接。
苏云昭神色如常，并未多言，只对迎上来的青黛和夏竹吩咐道：“无事，都散了吧。”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经此御前对峙的惊涛骇浪，靖王府的天，已经彻底变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云昭并未因皇帝的看重而有丝毫张扬。她依旧沉稳地打理着王府庶务，只是手段更加雷厉风行。借着整顿由头的东风，她将柳依依之前提供的名单上剩余的几个钉子，以及一些平日里阳奉阴违、办事不力的管事，或调离，或清退，彻底肃清了王府内可能与林贵妃有染的势力。
同时，她开始系统地梳理王府的账目、人事，建立更清晰的规章。她提拔了一批做事勤恳、背景干净的下人，其中就包括那个曾在大厨房被边缘化的年轻账房，如今已被她调至身边，协助管理账目。她像一位技艺高超的工匠，在小心翼翼地拆除旧有的、不稳固的结构的同时，也在一点点地夯实新的地基。
夜玄宸果然信守承诺，对她这些动作并未干涉，甚至在某些需要与外院或官面上打交道时，给予了必要的支持。他来得听雪苑的次数依旧不多，但每次来，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或质问，偶尔会问及府务，或是传达一些朝堂上无关紧要的消息，态度平和了许多。
苏云昭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紧绷的、互相试探的关系，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转向一种更类似于……盟友的默契。尽管这默契依旧脆弱，建立在利益与形势之上，但比起从前，已是天壤之别。
这一日，她正在翻阅青黛整理的各处消息，目光落在其中一条关于柳依依的汇报上。柳依依依旧被“照顾”在竹意斋，看似安分，但青黛注意到，她最近时常对着窗外发呆，眼神中偶尔会掠过一丝焦躁与……期盼。
她在等什么？等那个斗篷人再次联系她？还是等林贵妃那边的指令？
苏云昭沉吟片刻，对青黛道：“对柳依依那边的监视，再加派两个人手，务必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夜间。另外，想办法查查，她入府前，在京城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往。”
“是，娘娘。”青黛领命而去。
苏云昭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株已悄然萌发嫩芽的老梅。寒冬即将过去，但真正的春风，还远未到来。林贵妃虽暂时受挫，但其根基仍在，前朝林家的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就此罢休。而那个隐藏在柳依依背后的神秘势力，更是如同暗夜中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再次露出獠牙。
御前的一场风暴，让她站稳了脚跟，赢得了喘息之机，也将她推到了更广阔、也更危险的舞台。
帝心渐明，王府新象。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需要她更加小心，更加谨慎，也要……更加锋利。
第三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