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厢房的门被无声推开，刺客上前：“小姐，铺内其余人等均已放倒。”
程央宁心中了然。
她抚摸布匹时，在指甲缝里藏了天机阁特制药粉，无色无味，接触一刻钟后陷入昏迷。
而给赵莽用的，则是更为厉害的独门迷药‘五日醉’，五日之内休想醒来。
他们来时特意服了解药。
这几日，足够裴晏之和谢衡赶来接手了。
刚才之所以不在头一间厢房动手，是因为那里看似正常，但墙上壁画摆放怪异，连桌椅摆设的角度都透着诡异，来人又是虎口有痣之人，肯定有诈。
暗卫首领悄然进入，目光死死锁着地上昏迷不醒之人。
当看清那张与通缉令画像一般无二的面容时，觉得不可思议。
这真是赵莽？！
朝廷海捕文书下发一年有余，三法司与各地府衙掘地三尺，所有的线索都明确指向北境。
都说此人狡诈如狐，惯于在边关苦寒之地流窜，倚仗地形与胡人势力周旋。
赵莽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守卫森严的江南浔州城？！
简直荒谬绝伦！
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眼前是骗局，再次仔细扫过地上那张脸，此人额角疤痕，以及眉骨凸起的弧度，都能与卷宗描述的对应上。
“小姐，此人当真是赵莽？”
程央宁眉梢一挑：“信与不信，等你们主子来了便知晓了。”
“人我已经抓到了，你们主子不出五日必到浔州，这几日把人给我看好了，整个云锦庄的人都不准放过，若有半分差池，唯你是问。”
暗卫心神一凛：“是！”
出了云锦庄，程央宁头也不回：“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刺客跟在身后，沉声应道：“阁主有令，需护送小姐安然返回京城，方算任务完成。”
又古板补充：“阁主还说，小姐若中途没了，阁中银票便拿不到了。”
程央宁脚步微顿，侧眸睨了他一眼：“后面半句，你心里知道便行，不用特地告诉我。”
这天机阁，除了墨尘脑子还算正常外，底下这些人说话办事，都像纸扎的人一般，直来直去，没半点人情世故的情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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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上，青从收到了飞鸽传书，疾步入了书房，“主子，浔州密信，表小姐在浔州生擒了赵莽！”
谢衡猛地起身：“她可有受伤？”
青从道：“表小姐现下安然无恙，密信中说，表小姐已经察觉我们暗中保护的人手，身边又有另一批人手从旁协助，善于用香，双方一同擒下了赵莽。”
谢衡暗自松了口气，缓缓坐回椅中，脑海中闪过她近些时日的种种反常。
她能出现在浔州，现在又抓住赵莽，绝非偶然。
或许从接近长公主开始，她便在暗中布局，利用他派的暗卫，甚至还不知动用了哪方的神秘势力。
她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他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气她竟敢如此兵行险着，更是恼她竟丝毫不信赖自己，独自涉险。
赵莽是何等凶残狡诈的亡命之徒，她竟敢单枪匹马去撩虎须！
谢衡冷声道：“备马。”
青从又道：“表小姐还说，此事需给太子殿下也通个气，还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咱们心里清楚。”
他抬眼看了看主子脸色。
什么叫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反正他是不明白。
谢衡气极反笑。
她这是算计好了每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你派人去一趟东宫，面见太子，将赵莽在浔州落网的消息禀奏，表小姐也在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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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沈府上下因沈文彦的暴毙乱作一团，尤其是隔壁二房院落，日夜传来几个妾室凄凄切切的哭声，搅得人心惶惶。
陈寄雪心中歉疚，本来想好好招待好友，却遇上这等晦气事，连累好友也无法出门散心，只能困在府中。
程央宁倒是不在意，反倒乐得清静，大多时间待在院子里，赏花品茗。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
程央宁沐浴完，只着一身素白柔软的里衣，斜倚在软榻上。
隔壁府邸隐约的哭声渐渐歇了，只剩下夏虫不知疲倦的鸣叫。
她望向窗外。
心中思绪翻涌。
梦中预示之事，虽给了她预知优势，但并非事无巨细。
它更像是一本残缺不全的话本子，勾勒出主要人物的命运走向，但许多旁枝末节需要自己去探寻。
比如，赵姨娘与人私通之事，梦中并无揭露，需要自己抽丝剥茧。
再比如，关于二叔父的下落，除了本身知道的实情外，梦中只依稀提示他与丫鬟秋香隐姓埋名来了江南，但具体藏身何处，以何种身份隐匿，梦中毫无头绪。
她已经暗中吩咐天机阁详查，还没有确切消息。
她需要赶在谢衡抵达浔州之前，尽量将此事做个了断。
因为，当年二叔母为了让伯府收容谢衡，在祖母毁掉和离书，甘心困守在伯府里，谢衡并不知情。
若到了明日，天机阁仍无消息，她便不能再坐以待毙，哪怕只是漫无目的转转，也强过在此空等。
窗外响起敲窗声，程央宁收回思绪，起身推开窗。
苍术敏捷滑入。
一落地，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在眼前少女身上。
烛光下，少女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墨发垂在身后，脸颊带着被水汽蒸腾过的淡淡绯红。
这画面，与前两日浴桶里，她湿透的衣衫紧贴的曲线重叠在一起。
苍术耳根烧得滚烫，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小姐，天机阁那边还没有消息。”
“知道了。”
她转身，准备走回榻边。
苍术有些失落。
仿佛之前的亲密，那声让他魂牵梦萦的“夫君”，还有浴桶中炽热的亲吻与拥抱，都只是任务而已。
戏落幕，他又成了护卫。
这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让他胸口发闷，一起一伏的希望与失望，像是将他扔进火堆里炙烤。
他不想和小姐做朋友。
也不想做无名无份的护卫。
他想和小姐做夫妻，哪怕是假的，他做梦都能笑醒。
苍术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程央宁脚步一顿，转身看他。
苍术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烛光下，他脸上满是不安与渴望，眼睛又亮又真诚，还带着几分祈求，试探问道：“小姐，我以后还有机会和你做夫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