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祈川微微侧头:“说。”
小厮道:“今早是两个戴帷帽的姑娘去了永昌当铺,拿玉佩当了八百两银子。”
“程三小姐当时就在当铺古架后面,还提前知道有人要来当玉佩,让掌柜准备好银票。”
洛祈川逗弄兔子的手一顿,丢了手里的青草,“果然是程清瑶搞的鬼。”
小厮顿了顿,又道:“程四小姐回到府上,便查了这件事。”
“原是程夫人塞了几个丫鬟给程四小姐,丫鬟起了别的心思,偷了程四小姐的玉佩给当了。丫鬟去的当铺,正是程三小姐的外祖母——孟老夫人的铺子。”
洛祈川冷笑一声。
程清瑶简直把他当猴耍!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行了,退下吧。”
小厮刚转身,又被喊住。
“再去整个兔笼来。”
小厮看了眼地上宽敞的兔笼,里面塞四五个兔子都足够,有些不解:“小侯爷不满意这笼子?”
洛祈川揉着手里的小兔子,语气不满:“你真傻,一公一母,怎么能放一个笼子里!”
小厮:……
就在这时,一阵叮当清脆声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我可听说川儿在马球赛上大出风头,给母亲赢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侯夫人笑吟吟走过来。
身上散发着珠光宝气,腰间佩环叮当响,保养得宜,面容姣好。
洛祈川回过神,从地上站起来,下意识将怀里的小灰兔抱得紧。
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我回来路上不小心弄丢了,等下回定多给母亲赢些彩头回来。”
他向来只挑喜欢的彩头,但今日事出有因,把玉镯当赔罪了。
侯夫人扫了他一眼,看他怀里抱着兔子,又瞧见地上的笼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兔子真可爱,给母亲当彩头得了,反正我在院子里也无趣。”她故意拖了语调,带了几分打趣意味。
她可听说郊外的事情了。
她这儿子,外祖母给的贴身玉佩都能拱手让出去,怕是连玉镯也给了人家姑娘。
她倒是有些好奇程四小姐,能让整日不着府的小霸王待在府上养兔子。
洛祈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兔子是别人放在我这的,过几日还要取走。母亲若是喜欢,等明日我再给母亲抓几只大的回来。”
他要是把兔子给了母亲,改日程央宁寻他要,定会生他的气。
他这人向来说话算数。
侯夫人瞧他那稀罕劲,也不再打趣:“得了,我还没到和你抢兔子的地步,你再用点劲,那兔子都死在你怀里了。”
洛祈川默默把兔子塞给小厮,语气别扭:“好好养着,别养死了。”
*
长乐苑。
程央宁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
书页上绘着各种奇花异草图谱,旁边用工整的小楷标注着名称、习性,以及各种晦涩难懂的病症和救治之法。
手里的古籍早就烂熟于心。
但温故而知新。
阳光落在纤细的手指和书页上,长睫轻垂,神色沉静而专注。
她忽地抬起眼,声音轻浅:“浅夏,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浅夏好奇探过头:“好漂亮的花啊,小姐是想养花吗?”
程央宁指了指上面的字迹,“看这里。”
浅夏有些心虚:“小姐,奴婢认不得几个字,但奴婢会写自己的名字。”
“算了,不为难你了。”程央宁笑笑,合上古籍起身,“更衣,咱们出去一趟。”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
程央宁带着浅夏走进去,又从后门绕到对面街道上,在小摊上买了两顶帷帽,直接去了天机阁。
她将银票兑换成几锭便于携带的金锞子,留了些碎银放在荷包里。
顿时觉得荷包鼓囊囊的。
“走,带你去吃大猪蹄。”程央宁心情极好地勾笑。
“猪蹄!”浅夏两眼放光,“多谢小姐,奴婢最喜欢吃猪蹄了。”
绕回酒楼,二人寻了楼上临窗雅座,桌子上摆了好几盘软糯脱骨的卤猪蹄。
浅夏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阵阵花香扑鼻,程央宁倚着窗口看了眼酒楼斜侧的花坊,悬挂着“春意然”的匾额。
“好香啊。”
浅夏吃得满口生油,口齿有些不清:“是挺香的。”
大猪蹄,真想一口一个。
呜呜呜,小姐真好。
没过多久,花坊门口停了辆精致马车,四个穿着体面的丫鬟搬了几盆花进了花坊。
手里的花木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其中有一盆是牡丹中的极品“魏紫”,本该花瓣层叠如楼台,色泽浓艳如锦缎,却边缘发黑萎蔫,叶片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饱饱喝足,程央宁带着浅夏直接入了花坊。花坊内花香混杂,两人流连在其中。
抱着魏紫的丫鬟面带着急。
花坊里的妇人连连摇头:“这像肥害烧了根,花叶染了霜,蔓延枝头,怕是活不成了……”
这丫鬟抱着名贵魏紫,若没有十足把握,宁可让它自生自灭,也不能死在她手里。
程央宁观察片刻,缓步上前:“这盆魏紫瞧着并非单一病症,怕是因急肥伤了根系,吸水不畅,才得了叶斑病。”
她摸了下叶片上的病斑。
丫鬟猛地侧过身,像是抓到了稻草:“这位姑娘,可有救治之法?”
程央宁淡淡道:“需要立即脱盆,剪掉腐烂发软的根系,在根茎下涂抹草木灰,腐叶土七份,河沙三份混合,等有新芽萌动迹象,再可施肥。”
“另外,剪掉的根系要立刻销毁,绝不能留。”
她看了眼另一个丫鬟怀里抱着的垂丝海棠,上前查看一番。
“可惜了这上好的海棠,盆土黏重不透气,外面日头还毒着,怕是又伤了元气,得用深色细布罩着缓几天。”
她条理清晰,语速平缓,话语里满是对花卉的喜欢,又带了几分怜惜。
花坊里的妇人略有些惊讶,跟着道:“这位姑娘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抱着魏紫的丫鬟看了眼她的装扮,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连忙道:“这位小姐,奴婢是长公主身边的丫鬟,府中还有几株更为名贵的十八学士也出了怪象。”
“赏花宴在即,长公主这两日正为它们忧愁,府上的花匠束手无策,小姐能否随奴婢走一趟?”
程央宁心中一震,面露迟疑:“我不过平日里喜好看些杂书,以前养过一些花卉,但都难登大雅之堂,岂能在长公主面前班门弄斧。”
她以前在庄子里的确养过些花卉,虽都是一些不起眼的,但也能应对自如。
“小姐过谦了!”花坊里的妇人道,“小姐方才说出的救治之法,比我这多年摆弄花草的妇人都强。”
原来是长公主府上的人,她方才幸好没有上手,名贵花卉若在她手上死了,真不好交差。
丫鬟道:“小姐放心,长公主仁厚,只要小姐尽了力,长公主定不会怪罪小姐。”
程央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便随你走一趟。”